,至少也會教我們消極地去掉太不通俗的字彙詞彙,把長而别扭的句子改成短而順溜的。
這會使我們慢慢地認識到,用人民的語言寫出簡單妥當的字句,是多麼可喜的事。
我們也會慢慢地明白過來,能用人民的語言寫作,不是減低了文藝性,而是提高了我們文藝創作的能力,加強了文藝性。
想想看吧,一位生在現社會的文藝工作者,能丢掉半文半白的,或半中半洋的文字,而改用人民的語言,寫出給人民讀的文藝作品,他的本事不是提高了麼?再想想看,世界上可有不給人民服務,不用人民的活語言的偉大文藝麼?通俗化不是降低文藝,而是提高文藝。
明白了上述的道理,我們也就明白了:通俗化的文藝作品裡不許生吞活剝地把革命的道理,用一大串新名詞、專名詞寫了出來。
我們應當把大道理先在心中消化了,而後用具體的事、現成的話寫了出來。
這才是文藝作品,這樣的作品才能被人民接受,從而擴大了思想宣傳的影響。
不先消化了道理,我們自己就沒有确實明白那個道理的把握。
我們自己沒把道理弄清楚,所以才仗着名詞術語支持我們的文章。
一旦我們真把道理消化了,我們才會把它用具體的事實表現出來——這就由照抄道理,改為以文藝形式表現道理。
我們為什麼不老用論文的形式,而時常也用戲劇的小說的鼓詞的形式,向人民作宣傳呢?那就是因為戲劇小說與鼓詞是具體的表現,通過人物故事去說明某些道理。
那麼,我們的責任就一定不是教戲劇裡的人物輪流地宣讀一篇論文,論文中滿是名詞、術語和革命理論。
沒人願意聽那樣的戲!我們必須把消化過的道理,就着人民的生活,人民的語言,人民所喜愛的文藝形式,寫了出來。
通俗化不是某幾個寫家的責任,而是每一個寫文章的人的責任。
我們的新的文藝傑作就是從這裡産生出來的。
(三)我看到的第三個毛病,是愛耍弄筆調。
有些人似乎以為實話實說不夠味兒,所以必須耍耍筆調,扯些閑盤兒,倒好像不“然而所以”一大套就不能成為文藝。
這不對。
自古至今,好文章都是真有話可說,而且說得一針見血,不拖泥帶水。
八股文專會耍筆調,而空洞無物,所以才臭。
寫東西不是為自己消閑遣悶,而是為别人讀閱,讀閱了得到好處。
要把通俗化作好,我們一拿起筆來,便先要問問自己,我們對将要寫出的人、事、道理,明白的夠不夠?假若不夠,就須去多生活,多找資料,再去學習。
我們萬不可以用筆調去掩飾我們的知識不足。
深入生活,我們才能得到真的知識,真的感情。
這樣,我們就不怕沒的可寫,也就不耍筆調了。
耍筆調表示我們并不真誠。
我們一要耍筆調,就不免惺惺作态,傷感一番。
風不是風,雨不是雨,而是“大王之雄風”、“銷魂的雨”了。
其實,假若我們是在描寫勞動大衆,那風便不可能是大王之雄風,雨也并不銷魂——雨有時候能要了窮人的命!
深入生活就必有話可說,沒有生活就必拐彎抹角地去找俏頭。
我們最好是要說什麼就說什麼,說得明确,簡單,有力。
亂耍筆調隻是教文章東搖西晃,不切實,沒有勁。
有人以為文章裡“之乎者也”地耍些筆調,為是教文筆動宕有緻,引人入勝。
其實,那是為有閑階級的讀者設想;我們今天寫通俗文藝是為了大衆,并不為伺候有閑階級。
人民大衆沒工夫聽我們瞎扯。
而且,專就文藝本身而論,也是言之有物的就好,虛張聲勢的就不好。
因此,我們要控制自己的筆,不教它随便地亂耍花樣。
我們剛一想到:“啊,這清明時節,銷魂的細雨呀!”就要警告自己:這庸俗!沒有真的感情!通俗化的大敵是庸俗化!有些看起來越漂亮的雅緻的字句,也許就是越庸俗的。
上面提到的三個毛病,我自己也有時候明知故犯,願和朋友們一齊努力,去掉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