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來,大開了印賣遺著的風氣,雖是期刊,也常有死人和活人合作的,但這已不是先前的所謂“骸骨的迷戀”,倒是活人在依靠死人的餘光,想用“死諸葛吓走生仲達”。我不大佩服這些活家夥。可是這一回卻很受了感動,因為一個人受了難,或者遭了冤,所謂先前的朋友,一聲不響的固然有,連趕緊來投幾塊石子,借此表明自己是屬于勝利者一方面的,也并不算怎麼希罕;至于抱守遺文,曆多年還要給它出版,以盡對于亡友的交誼者,以我之孤陋寡聞,可實在很少知道。大病初愈,才能起坐,夜雨淅瀝,怆然有懷,便力疾寫了一點短文,到第二天付郵寄去,因為恐怕連累付印者,所以不題他的姓名;過了幾天,才又投給《文學叢報》,因為恐怕妨礙發行,所以又隐下了詩的名目。
此後不多幾天,看見《社會日報》,說是善于翻戲的史濟行,現又化名為齊涵之了。我這才悟到自己竟受了騙,因為漢口的發信者,署名正是齊涵之。他仍在玩着騙取文稿的老套,《
至于史濟行和我的通信,卻早得很,還是八九年前,我在編輯《語絲》,創造社和太陽社聯合起來向我圍剿的時候,他就自稱是一個藝術專門學校的學生,信件在我眼前出現了,投稿是幾則當時所謂革命文豪的劣迹,信裡還說這類文稿,可以源源的寄來。然而《語絲》裡是沒有“劣迹欄”的,我也不想和這種“作家”往來,于是當時即加以拒絕。後來他又或者化名“彳亍”,在刊物上捏造我的謠言,或者忽又化為“天行”(《語絲》也有同名的文字,但是别一人)或“史岩”,卑詞征求我的文稿,我總給他一個置之不理。這一回,他在漢口,我是聽到過的,但不能因為一個史濟行在漢口,便将一切漢口的不相識者的信都看作卑劣者的圈套,我雖以多疑為忠厚長者所诟病,但這樣多疑的程度是還不到的。不料人還是大意不得,偶不疑慮,偶動友情,到底成為我的弱點了。
今天又看見了所謂“漢出”的《人間世》的第二期,卷末寫着“主編史天行”,而下期要目的豫告上,果然有我的《序〈孩兒塔〉》在。但卷端又聲明着下期要更名為《西北風》了,那麼,我的序文,自然就卷在第一陣“西北風”裡。而第二期的第一篇,竟又是我的文章,題目是《日譯本〈中國小說史略〉序》。這原是我用日本文所寫的,這裡卻不知道何人所譯,僅止一頁的短文,竟充滿着錯誤和不通,但前面卻附有一行聲明道:“本篇原來是我為日譯本《支那小說史》寫的卷頭語……”乃是模拟我的語氣,冒充我自己翻譯的。翻譯自己所寫的日文,竟會滿紙錯誤,這豈不是天下的大怪事麼?
中國原是“把人不當人”的地方,即使無端誣人為投降或轉變,國賊或漢奸,社會上也并不以為奇怪。所以史濟行的把戲,就更是微乎其微的事情。我所要特地聲明的,隻在請讀了我的序文而希望《
最後,我還要添幾句由“多疑”而來的結論:即使真有“漢出”《
四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