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怪之,乃下擔。
入籠中,籠更不大,其人亦不更小。
擔之亦覺重于先。
既行數裡,樹下住食。
擔人呼共食。
雲:“我自有食。
”不肯出,止住籠中,飲食器物羅列,肴膳豐腆亦辦。
乃呼擔人食。
未半,語擔人“我欲婦共食”。
腹中吐出一女子,年二十許,衣裳容貌甚美。
二人共食。
食飲竟,其夫便卧。
婦語擔人曰:“我有外夫,欲來共食。
夫覺,君勿道之。
”婦便口中出少年丈夫。
此籠中便有三人。
有頃,其夫動如欲黨,婦便以外夫内口中。
夫起,語擔人曰:“可去。
”即以婦内口中,及食器物。
此人既至國中,有一家大富貴,财巨萬而性悭吝。
語擔人雲:“試為君破悭。
”即至其家。
有好馬,甚珍之,系在柱上,忽失去,尋索不得。
明日見馬在五升甖中,終不可破。
便語曰:“君作百人廚,以周一方窮乏,馬得出耳。
”主人如其言,馬還在柱下。
明早其父母在堂上,忽然不見,舉家惶怖。
開裝器,忽然見父母在澤壺中,不知何由,複往請之。
其人雲:“君更作千人飲食以饴百姓窮者。
”當時便見父母在床也。
前段與《廣記》陽羨書生寄鵝籠中事同。
負笈老翁
隋開皇初,廣都孝廉侯遹入蜀。
至劍門外,忽見四黃石,皆大如鬥。
遹收之,藏于書籠,負之以驢。
因歇鞍取看,皆化為金。
至城貨之,得錢百萬。
沽美妾十餘人,大開第宅,又置良田别墅。
後春日。
盡載妓妾出遊,下車張飲。
忽一老翁負大笈至,坐于席末。
遹怒而诟之,命蒼頭扶出,更不動,亦不嗔恚,但引滿啖炙而笑雲:“君不記取吾金乎!吾此來求償債耳。
”盡取妓妾十餘人,投之書笈,亦不覺其窄。
負而趨,走若飛鳥。
遹令蒼頭逐之,不及。
自後遹家日貧。
十餘年卻歸蜀。
到劍門,又見前老翁攜所将之妾遊行,傧從極多。
見遹,皆大笑。
問之不言,忽失所在。
訪劍門前後,并無此人,竟不能測。
胡媚兒
唐貞元中,揚州丐者,自稱胡媚兒,琉璃瓶可受半升,曰:“施此滿,足矣。
”人與百錢,見瓶間大如粟。
與千錢至萬錢,亦然,好事以驢與之,入瓶如蠅。
俄有數十車綱至。
綱主戲曰:“能令諸車入瓶乎?”曰:“可微側瓶口。
”令車悉入,有頃不見,媚兒即跳入瓶。
綱主大驚,以梃撲瓶,破,一無所有。
方朔偷桃法
戲術有方朔偷桃法。
以小梯植于手中,一小兒騰之而上,更以梯累承之。
兒深入雲表,人不能見。
頃之,摘桃擲下,鮮碩異常。
最後兒不返,忽空中有血數點墜下。
術者哭曰:“吾兒為天狗所殺矣!”頃之,頭足零星而墜。
術者悲益甚,乞施棺殓之資。
衆厚給之,乃收淚荷擔而去。
至明日,此小兒複在前市摘桃矣。
幻戲
嘉、隆間,有幻戲者,将小兒斷頭,作法訖,呼之即起。
有遊僧過,見而哂之。
俄而兒呼不起,如是再三,其人即四方禮拜,懇求高手放兒重生,便當履門求教。
數四不應,兒已僵矣。
其人乃撮土為坎,種葫蘆子其中。
少頃生蔓,結小葫蘆。
又仍前禮拜哀鳴,終不應。
其人長籲曰:“不免動手也。
”将刀斫下葫蘆。
衆中有僧頭欻然落地,其小兒便起如常。
其人即吹煙一道,冉冉乘之以升,良久遂沒。
而僧竟不複活矣。
闆橋三娘子
《古今說海》:唐汴州西有闆橋店。
店娃三娘子者,獨居鬻餐有年矣。
而家甚富,多驢畜,每賤其估以濟行客。
元和中,許州客趙季和将詣東都。
過客先至者,皆據便榻。
趙得最深處一榻,逼主房。
既而三娘子緻酒極歡。
趙不飲,但與言笑。
二更許,客醉。
合家滅燭而寝。
趙獨不寐,忽聞隔壁窸窣聲。
偶于隙中窺之,見三娘子向覆器下取燭挑明,市箱中取小木牛、木人及耒耜之屬,置竈前,含水噀之,人牛俱活。
耕床前一席地訖,取荞麥子授木人種之。
須臾麥熟,木人收割,可得七、八升。
又安置小磨,即硙成面。
卻收前物仍置箱中,取而作燒餅。
雞鳴時,諸客欲發。
三娘子先起,點燈設餅。
趙心動,遽出,潛于戶外窺之。
乃見諸客食餅未盡,忽一時踏地作驢鳴。
頃之,皆變驢矣。
驅入店後,而盡沒其财。
趙亦不告于人。
後月餘,趙自東都回。
将至闆橋店,預作荞麥燒餅大小如前,複寓宿焉。
其席無他客,主人殷勤更甚。
天明,設講如初。
趙乘隙以己餅易其一枚。
言燒餅某自有,請撤去以俟他客。
即取己者食之。
三娘子具茶。
趙曰:“請主人嘗客一餅。
”乃取所易者與啖。
才入口,三娘子據地即變為驢,甚壯健。
趙即乘之,盡收其木人等,然不得其術。
趙策所變驢,周遊無失,日行百裡。
後四年,乘入關,至嶽廟旁,見一老人拍手大笑曰:“闆橋三娘子,何得作此!”因捉驢謂趙曰:“彼雖有過,然遭君已甚,可釋矣。
”乃從驢口鼻邊,以兩手掰開,三娘子從皮中跳出,向老人拜訖,走去,不知所之。
貴竹幻術
貴竹地羊驿,民夷雜處,多幻術,能以木易人之足。
郡丞某過其地。
記室二人,皆遊于淫地。
一人與淫,其夫怨,易其一足。
一人不與淫,婦怨,易其一足。
明日于甯于庭,見丞。
駭問,始知其故,即逮二家至。
懼以罪,二人各邀其人歸作法,足遂複。
神巫
吳景帝有疾,求觋視者,得一人。
帝欲試之,乃殺鵝埋苑中。
架小屋,施床幾,以婦人屐履服物著其上。
使觋視之,曰:“若能說此冢中鬼婦人狀,當加賞。
”竟夕無言。
帝推問之急,乃曰:“實不見鬼,但見一頭白鵝立墓上耳。
”
數學
管辂精于數學。
鄉裡範玄龍苦頗火。
辂雲:“有角巾諸生,駕黑牛故車來,必留之宿。
”後果有此生來,範固留之。
生急求去,不聽,遂宿。
主人罷入。
生俱圖己,乃持刀門外,倚薪假寐。
忽有一物以口吹火。
生驚斫之,死,視之,狐也。
自是不複有災。
蔔天津橋、萬壽寺
唐天寶末,術士錢知微嘗至洛,居天津橋賣蔔,一卦帛十匹。
曆旬,人皆不詣之。
一日,有貴公子意其必異,命取帛如數,蔔焉。
錢命蓍而卦成,曰:“君戲耳。
”其人曰:“蔔事甚切,先生豈誤乎!”錢請為隐語曰:“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
”其人本意賣天津橋绐之。
其精如此。
相傳吳下張東谷精于蔔算,設肆于萬壽寺前。
或往蔔,問是住宅。
卦成,張雲:“三日内合當遷毀。
”其人指萬壽寺曰:“吾戲蔔佛住居也。
千年香火,安得有此。
”大笑而去。
後三日,按台下檄,改寺為長洲新學,果如其言。
射覆
朱允升早從資中黃楚望澤遊,偕同郡趙汸受經,餘暇遂得六壬之奧。
偶訪友人,見案上置四合。
戲謂:“君能射覆乎?中則奉之,否則為他人饷也。
”朱更索一合書射語,亦合而置之,曰:“少俟則啟。
”适有借馬者,友人令奴于後山牽驢應之。
朱即令一時俱啟,前四合皆魚也。
射語雲:“一味魚,兩味魚,其餘兩味皆是魚。
有人來借馬,後山去牽驢。
”賓主為之絕倒。
拆字
謝石潤夫,成都人。
宣和至京師,以拆字言人禍福。
求相者,但随意書一字,即就其字離析而言,無不奇中。
名聞九重,上皇因書一“朝”字,令中貴人持往試之,石見字,即端視中貴人曰:“此非觀察所書也。
”中貴人愕然曰:“但據字言之。
”石以手加額曰:“朝字,離之為十月十日字,非此月此旦所生之天人,當誰書也?”一座盡驚。
中貴馳奏。
翌日召至後苑,令左右及宮傧書字示之。
論說俱有精理。
賜赉甚厚,補承信郎。
緣此四方求相者,其門如市。
有朝士,其室懷娠過月,手書一“也”字,令其夫持問。
是日坐客甚衆。
石詳視字,謂朝士曰:“此閣中所書否?”曰:“何以言之?”石曰:“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固知是公内助所書。
閣盛年三十一否?”曰:“是也。
”“以也字上為三十,下為一字也。
然吾官寄此,當力謀遷動而不可得否?”曰:“正是為此撓耳。
”蓋也字,着水則為池,有馬則為馳。
今池運則無水,陸馳則無馬。
是安可動也!又尊閣父母兄弟、近身親人皆當無一存者,以也字着人是他字,今獨見也字,而不見人字故也。
有尊閣其家物産亦當蕩盡否?以也字着土,則為地字,今不見土,隻見也。
俱是否?”曰:“誠如所言。
”朝士即謂之曰:“此皆非所問者。
但賤室憂懷娠過月,所以問耳。
”石曰:“是必十三個月也。
以也字中有十字,并兩傍二豎、下畫為十三也。
”石熟視朝士曰:“有一事似涉奇怪。
固不欲言,則吾官所問,正決此事。
可盡言否?”朝士因請其說。
石曰:“也字着蟲字為虵字。
今尊閣所娠,殆蛇妖也。
然不見蟲,則不能為害。
謝石亦有薄術,可為吾官以藥下驗之,無苦也。
”朝士大異其說,固請至家。
以藥投之,果下數百小蛇。
都人益共神之,而不知其竟挾何術。
後石拆春字,謂秦頭太重,壓日無光,忤相桧,死于戍。
建炎間,術者周生善相字。
車駕至杭,時虜騎驚擾之餘,人心危疑。
執政呼周生,偶書杭字示之。
周曰:“懼有警報。
”乃拆其字,以右邊一點配木上,即為兀術。
不旬日,果傳兀術南侵。
當趙、秦廟谟不協,各欲隐退。
二公各書“退”字示之。
周曰:“趙必去,秦必留。
‘日’者君象,趙書‘退’字,‘人’去‘日’遠,秦書‘人’字密附‘日’下,字在左筆下連,而‘人’字左筆斜貫之。
蹤迹固矣,欲退得乎!”既而皆驗。
往年有叩試事者,書“串”字。
術士曰:“不特鄉闱得隽,南宮亦應高捷。
蓋以串寓二‘中’字也。
”一生在旁,乃亦書“串”字令觀。
術者曰:“君不獨不與賓興,更當疾。
”詢其所以,曰:“彼以無心書,故當如字。
君以有心書,‘串’下加‘心’,乃‘患’字耳。
”己而果然。
蔡君谟美須髯。
一日内宴,上顧問曰:“卿髯甚美,夜間将覆之衾下乎,将置之外乎?”君谟謝不知。
及歸就寝,思上語,以髯置之内外悉不安,竟夕不寐。
有心之為害,大率如此。
臨安術士
臨安術士,自榜曰“鐵掃帚”,設蔔肆于執政府牆下,言多驗。
淳熙甲辰季冬,一細民來問命。
告之曰:“君星數甚惡,明春恐不免大戮。
若禁足一月,可免。
”民頗不信,而以所戒諄切,勉為杜門。
至正月晦日,度已無恙,乃往咎其不驗,術士再為推測,布局才就,複雲:“今日尚是正月,猶慮有人命之危。
”民忿恚,诋其誕妄,相與争詈不己,不勝忿,曰:“我隻打殺汝以驗汝術!”奮腳中脅,立死,遂得罪。
神畫
南唐後主坐碧落宮,召馮延巳論事。
至宮門,逡巡不進。
後主使使促之。
延巳雲:“有宮娥着青紅錦袍當門而立,故不敢徑進。
”使随共行谛視,乃八尺琉璃屏畫《夷光獨立圖》。
問之,董源筆也。
此與孫權彈蠅何異。
神篆
章友直伯益以篆得名,召至京師。
翰林院篆字待诏數人聞其名,未心服也。
俟其至,俱來見之,雲:“聞妙藝久矣,願見筆法。
”伯益命粘紙各數張作二圖,即令泚墨濡毫。
其一縱橫各十九畫,成一棋局;一作十圓圈,成一射帖。
其筆之粗細疏密,毫發不爽。
衆大驚服,再拜而去。
神射
隋末有督君谟,善閉目而射。
志其目,則中目,志其口,則中口。
有王靈智者,學射于君漠。
久之,曲盡其妙,欲射殺君谟,獨擅其美。
君谟時無弓矢,執一短刀,箭來辄截之。
末後一矢,君谟張口承之,遂齧其镝。
于是笑曰:“汝學射三年,不教汝齧镞法耳。
”
陳文康堯咨善射。
有賣油翁曰:“無他,但手熟耳。
”公怒曰:“爾安敢輕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
”取一葫蘆,以錢覆其口,以杓酌油自錢孔入,而錢不污。
子猶曰:因争道而悟書,取酌油而喻射。
天下道理,橫豎總隻一般。
但人自為洴澼洸耳。
張芬
張芬曾為韋臯行軍,多力善彈。
每塗牆方丈,彈成“天下太平”字。
字體端嚴,如人摸成。
曾有一客,于宴席上以籌碗中菉豆擊蠅,十不失一。
一座驚笑。
芬曰;“無費吾豆。
”遂指起蠅,拈其後腳,略無脫者。
河北将軍
建中初,有河北将軍姓夏,彎弓數百斤。
常于毬場中累錢十餘,走馬以擊鞠杖擊之,一擊一錢飛起,高六七丈。
其妙如此。
又于新泥牆安棘荊數十。
取爛豆,相去一丈,擲豆貫于刺上,百不差一。
又能走馬書一紙。
楊大眼絕技
後魏楊大眼,武都氏難當之孫,少有膽氣,跳走如飛。
高祖南伐,李沖典選征官。
大眼求焉,沖不許。
大眼曰:“尚書不見知,為尚書出一技。
”便以繩長三丈,系髻而走,繩直如矢,馬馳不及。
見者莫不驚歎。
汪節等
神策将軍汪節有神力。
嘗對禦俯身負一石碾,碾上置二丈方木,又置一床,床上坐龜茲樂人一部,奏曲終而下,無壓重之色。
唐乾符中,綿竹王俳優者,有巨力。
每遇府中饷軍宴客,先呈百戲。
王腰背一船,船中載十二人,舞《河傳》一曲,略無困乏。
德宗時,三原王大娘,以首戴十八人而舞。
力者無其巧,巧者無其力。
技而仙矣!
善走
徐州人張成喜疾走,日行五百裡。
每舉足,辄不可禁,必着牆抱樹,方止,體猶振動久之。
近歲海虞顧生亦能之,後以酒色自奉,步漸短。
亦如黃公之赤刀禦虎也。
木僧
将作大匠楊務廉甚有巧思。
嘗于沁州市内刻木作僧,手執一碗,自能行乞。
碗中投錢,關鍵忽發,自然作聲雲:“布施。
”市人竟觀,欲其作聲,施者日盈數千。
東嶽精藝
蔣大防母夫人雲,少日随親谒太山東嶽,天下之精藝畢集。
人有紙一百番,鑿為錢,運如飛。
既畢舉之,其下一番,未嘗有鑿痕之迹;其上九十九番,則紙錢也。
又一廟人,令一人袒背,俯偻于地,以其背為刀幾,取肉二斤許,運刀細縷之。
撤肉而拭其背,無絲毫之傷。
針發
魏時,有句骊客,善用針,取寸發斬為十餘段,以針貫取之,言發中虛也。
見《廣記》。
諺譏蘇人為“空心頭發”,是未檢段成式語。
北人有以空發譏予者。
予笑謂曰:“吾鄉毛發玲珑,不似公等七竅俱實。
”譏者嘿然。
雕刻絕藝
《狯園》雲:吳人顧四刻桃核作小舸子,大可二寸許,篷樯舵橹纖索莫不悉具。
一人岸帻卸衣,盤礴于船頭,銜杯自若。
一人,脫巾袒卧船頭,橫笛而吹。
其傍有覆笠一人,蹲于船尾,相對風爐扇火溫酒,作收舵不行狀。
船中壺筯竹案,左右皆格子眼窗,玲珑相望。
窗楣兩邊有春帖子一聯,是“好風能自至,明月不須期”十字。
其人物之細,眉發機棙,無不曆曆分明。
又曾見一橄榄花籃,是小章所造也,形制精工絲縷若析。
其蓋可開,合上有提,當孔之中穿縧,與真者無異。
又曾見小顧雕一胡桃殼,殼色摩刷作橘皮文,光澤可鑒。
揭開,中間有象牙壁門雙扇。
複啟視之,則紅勾欄内安紫檀床一張,羅帏小開,男女秘戲其中。
眉目疑畫,形體畢露,宛如人間橫陳之狀。
施關發機,皆能搖動如生,雖古棘刺木猴無過也。
其弟子沈子叙,亦良工有名。
蟲戲
《辍耕錄》雲:在杭州,嘗見一弄百禽者。
畜蝦蟆九枚,先置一小墩于席中,其最大者乃踞坐之,餘八小者左右對列。
大者作一聲,衆亦一聲,大者作數聲,衆亦數聲。
既而小者一一至大者前點首作聲,如作禮狀而退。
謂之“蝦蟆說法”,又謂“蝦蟆教學”。
說法、講學,總為要錢。
王兆雲《湖海搜奇》雲:京師教坊赤、黑蟻子列陣,能按鼓合金退之節,無一混淆者。
又予在山東,見一人賣藥。
二大鼠在籠中。
人求藥,呼鼠之名曰:“某為我取人參來!”鼠躍出籠,銜人參紙裹而至。
又呼其一曰:“某為我取黃連來!”亦複如是,百不失一。
不知何以教導也。
荒唐部第三十三
子猶曰:相傳海上有駕舟入魚腹。
舟中人曰:“天色何陡暗也?”取炬燃之。
火熱而魚驚,遂吞而入水。
是則然矣,然舟人之言,與其取炬也,孰聞而孰見之!《本草》曰:獨活有風不動,無風自搖。
石髀入水即幹,出水則濕。
出水則濕,誠有之矣;入水即幹,何以得知?言固有習聞而不覺其害于理者,可笑也。
既可笑,又欲不害理,難矣。
章子厚做相,有太學生在門下,素有口辯。
子厚一日至書室,叩以《易》理。
其人縱橫辯論,雜以荒唐不經說。
子厚大怒曰:“何故對吾亂道!”命左右擒下杖之,其人哀鳴叩頭乃免。
而同時坡仙,乃強人妄言以為笑樂。
以理論,子厚似無害,究竟子厚一生正經安在?赢得死後作貓兒,何如坡仙得遊戲三昧也?集《荒唐》第三十三。
鎮陽二小兒
公孫龍見趙文王,将以誇事炫之,因為王陳大鵬九萬裡釣連鳌之說。
文王曰:“南海之鳌,吾所未見也。
獨以吾趙地所有之事報子。
寡人之鎮陽有二小兒,曰東裡,曰左伯,共戲于渤海之上。
須臾有所謂鵬者,群翔水上。
東裡邀入海以捕之,一攫而得。
渤海之深,才及東裡之胫。
顧何以貯也,于是挽左伯之巾以囊焉。
左伯怒,相與鬥,久之不已。
東裡之母乃拽東裡回。
左伯舉太行山擲之,誤中東裡之母,一目眯焉。
母以爪剔出,向西北彈之。
故太行山中斷,而所彈之石,今為恒山也。
子亦見之乎?”公孫龍逡巡喪氣而退。
弟子曰:“嘻,先生持大說以誇炫人,宜其困也。
”
三老人
嘗有三老人相遇。
或問之年,一人曰:“吾年不一可記,但憶少年時與盤古有舊。
”一人曰:“海水變桑田時,吾辄下一籌。
爾來我籌己滿十間屋。
”一人曰:“吾所食蟠桃,棄其核于昆侖山下,今與昆侖山齊矣!”坡仙曰:“以予觀之,三子者,與蜉蝣朝菌何以異哉!”
子猶曰:于今知有坡仙,不知有三老人姓名。
雖謂三老人夭而坡仙壽可也。
趙方士
趙有方士好大言。
人問:“先生壽幾何?”方士啞然曰;“餘亦忘之矣。
憶童稚時,與群兒往看伏羲畫八卦,見其蛇身人首,歸得驚瘋。
賴宓羲以草頭藥治餘,得不死。
女娲之世,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餘時居中央平穩之處,兩不能害。
神農播百谷,餘以辟谷久矣,一粒不曾入口。
蚩尤犯餘以五兵,因舉一指擊傷其額,流血被面而遁。
蒼氏子不識字,欲來求教,為其愚甚,不屑也。
慶都十四月而生堯,延餘作湯餅會。
舜為父母所虐,号泣于吳天。
餘手為拭淚,敦勉再三,遂以孝聞。
禹治水經餘門,勞而觞之,力辭不飲而去。
孔甲贈龍醢一脔,餘誤食之,于今口尚腥臭。
成湯開一面之網以羅禽獸,嘗親數其不能忘情于野味。
履癸強餘牛飲,不從,置餘炮烙之刑,七晝夜而言笑自若,乃得釋去。
姜家小兒釣得鮮魚,時時相饷,餘以飼山中黃鶴。
穆天子瑤池之宴,讓餘首席。
徐偃稱兵,天子乘八駿而返。
阿母留餘終席,為飲桑落之酒過多,醉倒不起。
幸有董雙成、綠萼華兩個丫頭,相扶歸舍,一向沉醉至今,猶未全醒。
不知今日世上,是何甲子也?”問者唯唯而退。
俄而趙王堕馬傷脅。
雲:“須千年血竭敷之,乃瘥。
”下令求血竭,不可得。
人有言方士者。
王大喜,密使人執方士,将殺之。
方士拜。
巨泣曰:“昨日吾父母皆年五十,承東鄰老姥攜酒為壽。
臣飲至醉,不覺言辭過度,實不曾活千歲。
”王乃叱而赦焉。
古強李泌
昔有古強者,敢為虛言,雲:“堯、舜、禹、湯皆曆曆目擊。
孔子常勸我讀《易》,曰:‘此良書也’。
西狩獲麟,我語孔子曰:‘此非善祥’。
”又稽使君曾以一玉卮贈強。
強後忘之,忽語稽曰:“昔安期先生以此相遺。
”
李泌為相,以虛誕自任。
嘗對客令家人:“速灑掃,今夜洪崖先生來宿。
”有人攜美醖一榼,有客至,乃曰:“麻姑送酒來,與公同飲。
”飲未畢,門者曰;“某侍郎取酒榼。
”泌命還之,了無愧色。
古強不知何許人。
乃李泌賢相,亦效之,何也?子猶曰:安期卮,麻姑酒,對面謊說,當場出醜。
張懷素
方士張懷素好大言,自雲:“道術通神,能呼遣飛走之屬。
孔子誅少正卯,我嘗谏以為太早;楚漢成臯相持,我屢登高觀戰。
”蔡元度深信之,謂陳瑩中曰:“懷素殆非幾百歲内人也!”後事敗。
牽引士類,獲罪者甚衆。
斥仙
項曼都學仙十年,歸家,詐雲:“到泰山,仙人以流霞飲我,不饑渴。
忽思家,到帝前谒拜,失儀見斥。
”河東因号“斥仙”。
姜識
慈聖光獻皇後薨,上悲慕甚。
有姜識自言神術,可使死者複生,上試其術,數旬不效。
乃曰:“巨見太皇太後方與仁宗宴,臨白玉欄幹賞牡丹,無意複來人間也!”上知誕妄,但斥于彬州。
蔡承禧進挽詞曰:“天上玉欄花已折,人問方士術何施。
”
醒神
萬曆壬辰間,一老人号“醒神”。
自雲數百歲,曾見高皇、張三豐。
又自詭為王越,至今不死。
又雲曆海外諸國萬餘裡。
陳眉公曰:“聽醒神語,是一本活《西遊記》。
”
《稗史》載:正德末年,道人曾見威甯伯于終南山,石室石床,左右圖史。
記其年,百二十餘歲矣。
或雲,青萊王侍郎亦然。
古謂“英雄回首即神仙”,未必盡妄,但假托如“醒神”之流,必非有道之士耳。
《妖亂志》呂用之事
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說。
呂用之用事,自謂“磻溪真君”,公然雲與上仙來住。
每對骈,或叱咄風雲,顧揖空中,謂見群仙方過。
骈随而拜之。
用之指畫紛紛,略無愧色。
中和元年,诏于廣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頌。
差縣人采碑材于宣城。
及至揚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犍牯五十,牽至縣南,鑿垣架濠,移入城内。
及明,栅緝如故。
因令揚子縣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
”遂懸購之。
至晚雲:“被神人移置街市。
”骈大驚,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全書其上,雲:“不因人力,自然而至。
”即令兩都出兵仗鼓樂,迎入碧筠亭。
至三橋擁鬧之處,故埋石以礙之。
僞雲“人牛拽不動”,教骈朱篆數字,帖于碑上。
須臾去石,乃行。
觀者互相謂曰:“碑動也!”識者惡之。
明日揚子有一村妪,詣府陳牒雲:“夜來裡胥借耕牛牽碑,誤損其足。
”遠近傳笑焉。
骈常與丞相鄭公不協,用之知之。
忽曰:“适得上仙書,宰執間陰有圖令公者,使一俠士來,夜當至。
骈驚悸問計。
用之徐曰:“張先生守一少年時,常學斯術于深井裡聶夫人,近日不知肯為否。
若得此人當之,無不齑粉者!”骈立召守一語之。
對曰:“老夫久不為此戲,手足生疏。
然為令公,有何不可!”及朝,骈衣婦人衣,匿于别室。
守一寝骈卧内,至夜分,擲一銅鐵于階砌,铿然有聲。
遂出皮囊中彘血,灑于庭戶間,如格鬥狀。
明日骈謝守一再生之恩,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帶酬之。
有蕭勝者,亦用之黨也,以五百金賂用之。
用之問何故。
曰:“欲得知鹽城監耳。
”乃見骈為求之。
骈以當任者有績,頗有難色。
用之曰:“用勝為鹽城,非為勝也。
昨得上仙書,雲有一寶劍在鹽城井中,須一靈官取之。
勝乃秦穆驸馬,上仙左右人,故欲遣耳。
”骈俛仰許之。
勝至鹽數月,遂匣一銅匕首獻骈。
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得之,則百裡之内,五兵不敢犯矣。
”骈遂飾以寶玉,常置座隅。
時廣陵久雨,用之謂骈曰:“此地當有水災,郭邑悉合灰燼。
近日遣金山下毒龍以少雨濡之。
自此雖無火災,亦未免小驚。
”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縱火,荒祠壞宇無複存者。
渤海王預策資中郡開元佛寺,十年當有秃丁之亂,乃笞逐衆僧以厭之。
可謂神矣!而受欺于用之,如小兒然,豈知困于髦及耶?說者羅隐嘗不禮于骈,《廣陵妖亂志》出其手,未必實錄,然溫公已取之矣。
術人
韓熙載常服術。
因服桃李,瀉出術人長寸許。
章惇為貓
宋虞仙姑年八十,有少女色,能行大洞法。
詣蔡京,見一大貓,拊其背曰:“此章惇也!”
林甫口蜜腹劍,謂之“李貓”。
惇之為貓,亦無怪也。
但不知此後幾世為牛幾世娼耳。
水華居士
李蓬一日谒水華居士于煙雨堂。
語次,偶誦祭東坡文,有“降鄒陽于十三世,天豈偶然;繼孟柯于五百年,吾無間也”之句。
水華曰:“此老夫所為。
”因論降鄒陽事。
水華述劉貢父夢至一官府,案上文軸甚多。
偶取一軸展開,雲:在宋為蘇轼,逆數而上,十三世,在西漢為鄒陽。
李搖首曰:“玄虛。
”
巫尫
《左傳》:“夏大旱,僖公欲焚巫尫。
”注雲:尪者仰卧屋外,上帝憐之,恐雨入其鼻,故不雨。
金元七總管
長洲劉丞不信鬼物。
子病,妻乘夫出,延巫降神,問休咎。
巫方伸兩指謾語,适丞歸見之,怒使隸執巫。
将加杖,請問:“汝何人?”巫猶伸兩指跪曰:“小人是金元七總管。
”笑而遣之。
何意劉丞得金七總管跪稱小人,然巫竟以谀免責。
《朝野佥載》琵琶蔔二事
唐張鷟至洪州,聞土人何婆善琵琶蔔,與郭司法往質焉。
士女填門,饷遺塞道,何婆心氣殊高。
郭再拜下錢問其品秩。
何婆乃調弦柱,和聲氣,唱曰:“個丈夫富貴,今年得一品,明年得二品,後年得三品,更後年得四品。
”郭曰:“何婆錯矣!品少者官高,品多者官小。
”何婆改唱曰:“今年減一品,明年減二品,後年減三品,更後年減四品。
更得五,六年,總沒品。
”郭大罵而起。
唐崇仁坊阿來婆彈琵琶蔔,朱紫填門。
張鷟曾往視之,見一将軍,紫袍玉帶甚偉,下一匹細绫請蔔。
來婆鳴弦柱,燒香合眼而唱:“東告東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