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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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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何敢觍顔承此重任。

    願獻與衛國公,樂見族親和睦,足慰聖心。

    ” 這一刻,古來谄媚之臣浮現在李善德背後,齊齊鼓掌。

     李善德知道。

    随着轉運之法的落實,新鮮荔枝這個大盤子是保不住的。

    與其被魚朝恩貪去功勞,還不如直接獻給最關鍵的人物,還能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

    那個“馮元一”讓他來招福寺的用意,想必即在于此。

     楊國忠聽慣了高端的阿谀奉承,李善德這一段聽在耳朵裡,笨拙生硬,反倒顯出一片赤誠。

    尤其是“族親和睦”四字,讓楊國忠頗為意動。

     他與貴妃的親情,緊緊連系着聖眷,這是右相最核心的利益,一絲一毫都不能疏忽。

    新鮮荔枝如果真可以博貴妃一笑,最好是經他之手送去——李善德那一句話,可謂是正搔到癢處。

     楊國忠略做思忖,開口道:“本相身兼四十多職,實在分身乏術。

    這荔枝轉運之事,還得委派專人盯着,你可有什麼推薦的人選麼?”李善德回道:“宮市副使魚朝恩,可堪此任。

    ” 楊國忠嘿了一聲,這人也不是很傻嘛,居然聽出暗示來了。

    他把玩着手裡的名刺,心中已如明鏡一般:“好,好,你既然送我這個人情,我也便還你一個。

    ” 李善德詫異地擡起頭,不知道他在跟誰說。

    楊國忠道:“貴妃六月初一誕辰将至,魚副使有太多物事要采買,就不給他添負擔了。

    這件事,你有信心能辦下來麼?” “隻要轉運之法能十足貫徹,下官必能在六月初一之前,将荔枝送到您手裡。

    ” 李善德大聲道。

    他必須努力證明,自己有無可替代的核心價值,才不會在這個大盤被擠出局。

     楊國忠從腰帶上解下一塊銀牌遞給他。

    這牌子四角包金,中間錾刻着“國忠”二字。

    衛國公本名楊钊,其時天下流傳的圖谶中有“金刀”二字,他怕引起忌諱,遂請皇帝賜名“國忠”,這塊銀牌即是當時所賜。

     李善德接了牌子,又讨問手書,以方便給相關衙署行去文牒。

    楊國忠一怔,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拿了我的牌子,還要照章發牒,豈不壞了本相的名聲?——流程,是弱者才要遵循的規矩。

    ” 李善德唯唯諾諾,小心地把牌子收好。

     其實,楊國忠不給手書,還有一層深意。

    倘若李善德把事情辦砸了,他隻消收回銀牌,兩者之間便沒任何關系,沒有任何文書留迹,切割得清清楚楚。

     李善德想不到那麼深,隻覺得右相果然知人善用。

    他忽然想到一事,高興地補充道:“這次轉運,所費不赀。

    有嶺南胡商蘇諒願意報效朝廷,國庫不必支出一文,而大事可畢。

    ” “嶺南胡商?瞎胡鬧。

    我大唐富有四海,至于讓幾個胡人報效麼?體面何在!” 李善德有些驚慌:“那些胡商既然有錢,又有意報國,豈不是好事?” “關于這次轉運的錢糧耗費,本相心裡有數。

    ”楊國忠不耐煩地擺擺手。

     “下官也是為了國計儉省考慮,少出一點是一點……”他想到對蘇諒的承諾,不得不硬着頭皮堅持。

     楊國忠有些不悅,但看在李善德獻轉運法的份上,多解釋了一句:“本相已有一法,既不必動用太府寺的國庫,亦無需從聖人的大盈内帑支出。

    你安心做你的事便是。

    ” 說完他把身子轉過去,繼續看塔上的蟠龍。

    李善德知道談話結束了。

     至于那名刺,楊國忠既沒有還的意思,也沒提到底是誰。

     李善德收好銀牌,跟着典座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發現不對,這似乎不是來時的路。

    典座笑道:“外頭早已夜禁。

    這裡的禅房雖不軒敞,倒也算潔淨,大使何妨暫住一宿?” 招福寺的禅房,可不是尋常人能留宿的,不知得花多少錢。

    李善德受寵若驚,剛要推辭,典座又從懷裡取出一卷佛經:“怕大使夜裡無聊,這裡有《吉祥經》一卷,持誦便可辟邪遠祟。

    ” 聽他的意思,似乎不打算收錢?李善德隻好跟着典座來到一處禅房。

    這禅房設在一片桃林之中,屋角還遍植丁香、牡丹與金鈴铛草,果然是個清幽肅靜的地方。

     典座安排完便退走了。

    李善德躺在禅房裡,總有些惴惴不安,随手把《吉祥經》拿來,展開還沒來得及讀,就有一張紙掉了出來。

    他撿起一看,竟是自己簽的那一軸香積契,從騎縫的那一半畫押來看,這是招福寺留底的一份。

     “這什麼意思?他們不要還了?”李善德先有些發懵,後來終于想明白了。

    住持親見楊國忠賜了自己銀牌的,自然要略作示好。

    兩百貫對百姓來說,是一世積蓄,對招福寺來說,隻是做一次人情的成本罷了。

     這一夜,李善德抱着銀牌,一直沒睡着。

    他終于體會到,權勢的力量竟是這等巨大。

     四月二十四日,李善德沒回家,一大早便來到了皇城。

     他刻意借用了上林署的官廨,召集了兵部駕部、職方兩司、太仆寺典廄署以及長安附近諸牧監、戶部度支司、倉部、金部、太府寺左藏署等衙署的正職主事們,連上林署的劉署令也都叫來,密密麻麻坐在一圈。

     這其中不乏熟人,比如度支派來的那個主事,就是兩天前叱退了李善德的老吏。

    他此時臉色頗不自在,縮在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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