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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剪不斷,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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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驅使,竟站起身來,兩步就走到芷華跟前,毫不猶疑的摸着她的手,及至她的手上肌肉觸到式歐手裡,立刻就有一股電氣,經過他的臂肩,直刺進他的心裡。

    使他心裡的情熱,更熾烈到最高度。

    愛力驅逐走了羞恥恐怕的觀念,消滅了名譽道德的顧慮,通身隻有象将死的人顫栗着。

    想要開口說話,似乎唇舌都已不受指揮。

    但已感覺到芷華的身體也正在抖顫。

    這樣過了約有十秒鐘後,芷華才用很喘急的顫聲道:“大哥……你……你是怎……”說着式歐覺得她的玉腕似乎微動了幾動。

    雖然沒有氣力,但知道是要推開自己。

     他這時似見恍惚中在黑暗裡落下一張罪惡的大網,将自己包裹在内,又覺得腳下所踏的地,仿佛軟得象棉花一樣,而且象要陷落下去。

    式歐腿腳一陣發軟,不由自主的順着床沿就跪倒在芷華膝下頭兒恰歪在芷華膝蓋之間。

    那一張嘴也象夢呓似的,刺刺的說起類乎谵語的話來,把初見芷華便生愛慕,直到相處數月蘊情不發的苦惱。

    以及今天所感覺的情境,跟自己屢次強制的經過,都象大水開閘似的說了個痛快。

    末後又且喘且說地道:“我明知對于小姐沒有用情的可能,跟小姐用情是很大的罪惡。

    可是現在我已自己管不住自己。

    咳!我但能管得住……當初在您二次吐血時候,我就有二十幾天沒有合眼睡覺,我想替你病,替你死。

    可憐隻有自己知道,那時就知道要有今天。

    想躲了您,省得有今天。

    誰知躲不了,到底還是有今天。

    小姐……妹妹……我該死,我不是人!啊呀天知道,這事不怨我……” 芷華在燈光被滅以後,已經發生和式歐同等的感覺,但是她所感覺的還是偏于悲慨個人的身世。

    仿佛這樣大的世界,隻有自己踽踽獨行,在黑暗裡望着月光,更覺芳心無主,此身無着,所以心裡隻覺虛飄飄的,再想到當初和白萍同居時的甜蜜光陰,當這涼月滿窗,正好互相偎倚。

    如今以一個弱女,卧病他鄉,受盡了凄涼。

    怨得上誰?還不是自作自受。

    想着竟神遊别境,不自知的落下淚來,倒似乎忘了屋裡還有個式歐。

    及至思回神聚,瞧見了黑影中的式歐,不禁又暗自感念。

    覺得式歐這人,向來對自己溫存體貼,很有象白萍處。

    白萍待我好,他原是我丈夫。

    沒甚說得。

    式歐對我這樣,我有什麼方法答報。

    可是人家又為的是什麼?想到這裡,不由得引起了普通女人共有的疑心,立刻想到式歐處處待自己關切,正是處處對自己用情。

    隻顧這個念頭一起,便也覺得從對面式歐身上,發出一種不可言說的熱氣,向自己陣陣撲來。

    芷華身上立覺酥軟,心裡也跟着亂跳,不敢再和式歐相對。

    便側身伏在床欄上,暗恨自己在燈滅時留住式歐的錯誤。

    此刻又沒法開口攆他走,正在這時,似聞式歐所坐的椅子振動有聲,怕他要向自己挨來。

    幾乎就要站起逃避,但自覺向着式歇的半個身體仿佛已一軟如泥,動彈不得。

    那心裡的跳躍,卻引起全身的抖顫。

    不想在這難過的時光,猛覺着自己的手已入了式歐把握之中。

    心裡雖覺不出是驚是怒,是悲是喜,隻覺被神經刺激得幾乎暈去。

    到稍一凝神,隻急出了一句話,想鲔回自己的手,不知怎的竟是毫無力氣。

    接着又聽他語無倫次說出許多情話,句句都教人聽着刻心镂骨,蕩氣回腸,直逼得自己都不能運用思想,更不能思索對他如何應付。

    突而轉了個念頭,咬着牙禱告上天,教自己在這時死去,好躲開眼前的難關。

    但是死的感覺還未發現,卻先覺到大腿上隔着褲子侵進一股濕熱之氣,倏然又變成冰涼。

    這樣又有好幾次,忽而明白他是伏在自己腿上且哭且說,淚痕都漬透了兩層布,分明是愛我到了極點。

    一直抑制了許多日,好容易得了機會,就發洩個盡緻。

    這個人真癡得可憐。

    我也害苦他了。

    隻顧這憐恤之念一動,那另一隻手竟不知不覺的撫在式歐頭上,似乎覺得他的頭發也在跳躍,連帶着使自己手臂都振得有些酥麻。

     芷華眼前的月色都已消失,也似全身墜入黑暗之中。

    直忘了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什麼所在,面前所跪的是什麼人,隻覺得有個溫軟而有力的大手,抱了自己,直向黑暗的深淵中沉沒下去。

    昏沉沉不知這一落有幾千丈,仿佛一個人從高樓墜下,在将落未落之際,神智完全麻木,更沒法預料落地後的死活。

    式歐正伏在她膝上哭訴,猛然觸覺發際有了她的滾燙而顫動韻手,立刻似有一股熱氣從頭上直貫到心窩,與胸部的熱血相激,竟反而生出一陣不可言說的冷意,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心裡倏而清明,自己暗道:“完了,完了。

    這個絕大的罪惡,已經得了她的同意,眼看就要造成。

    又很快的想到方才自己的行動,完全由于不能自制。

    雖然向着那罪惡途上走去,還有一線補救的希望,就是盼她在中途給自己一個打擊,尚能使這罪惡無形消滅。

    如今她居然伸手來拉着我,同向這條路徑走去,罪惡定然不可避免。

    這個緊要時節,我要懸崖勒馬,我要逃。

    想着幾乎就要掙紮着立起,奔逃出去,但是才想動彈,可憐竟覺不出自己的腳是在哪裡,自己和她中間的空氣,似乎都變了很粘的液體,把兩個身體膠附得不能稍離。

    在這時節。

    又覺着她的腿上肌肉,竟象隔着褲子軟貼到自己臂上,鼻裡再聞着一種向來未曾領略的女人身上清膩之氣。

    使他心智重又迷亂,自然的又轉想到這個向來可望不可即的天仙美人,今日居然得了親近的機會,很痛快的訴說了久郁難吐的衷愫。

    隻這一點,便立刻死了也不冤枉,何況又蒙她不加拒絕,竟自垂憐。

    想不到在不敢希望之中得了希望,而且天下最可得意的事,無過于能得自己所愛的人的真愛。

    我輕易得了這種豔福,怎可再輕易的放棄。

    不去浃骨淪肌的着實享受,隻得今天能享受一日,明天便死了也罷。

    ”想到這裡他的思想即時縮小了範圍,而把意志專注到兒女之愛,顫顫地把一隻手伸到芷華背後,虛攏着她的細腰,頭幾向她懷中一撲,喃喃地說道,“姐姐,芷華姐,我不管應該不應該,我要姐姐。

    你不給我,我就死。

    今天給我,明天我死,我願意。

    姐姐,我的上天!你知道我。

    ”說着一顆頭兒隻向芷華身上揉搓,芷華這對隻覺式歐似已變成了可憐的小動物,正哀哀向自己乞求他所需要的物件,但是一霎眼又變成偉大的美男子,要把可憐的自己擁入他懷抱中。

    再加被他的情熱蒸得五内皆溫,那柔脆的心也震躍得不能忍受,在月色朦胧中,看着式歐的可憐樣子,自知除了自己立刻死去以外,再不能和他支持下去。

    真想把他拉到自己懷中,隻是手兒無力動作,又想開口告訴他自已已……那口兒卻沒有張開的氣力。

    心裡一急,忽想要把身兒溜下床去,就倒在式歐身旁,兩眼一閉,以後的事任憑他如何,以求脫去心中忐忑的苦。

     這時芷華身上雖一些氣力都沒有了,不過向下溜去還容易做到。

    正把腰兒一軟,身體趁勢下傾之際。

    突然似見眼前發現了兩個人影,恍惚見一個是白萍,一個是仲膺。

    不覺又心肝翻動,再細看時,面前跪着的還是那可憐的式歐。

    芷華再靠緊了床欄,重自坐穩。

    心裡隻是象麻般地擾亂。

    忽一轉想,自己當初戀愛仲膺,已失了一重人格。

    怎能一誤再誤,若是一有男人來求愛,自己就不能堅忍拒絕,簡直是蕩婦了。

    她一想到蕩婦二字,臉上烘熱得發燒。

    不由得把牙一咬,通身也生了氣力,便想将式歐推開,然後向他正言勸告。

    不想才自拿定主意,那式歐的凄切聲音,又沖入她的耳裡。

    式歐又接着顫聲道:“我這是第一次懂得愛人,偏巧遇見姐姐。

    天誠心教我受苦。

    姐姐,你可别苦我。

    你苦我,我一定不活。

    ”說着把手向她的腰際一按。

    芷華聽他這幾句話心又軟了。

    再被他按得腰兒一彎,粉頰竟自偎到他的額角上,口裡不知不覺的嬌呻了一聲,似乎含糊地說出了兩個字,式歐也沒聽清,就仰起臉來,對着芷華道:“我對姐姐還敢有什麼邪念,現在隻問姐姐一句,你真愛我不?你隻說出一個字,就是從此再不理我,也夠我半世的思量。

    ”芷華聽着他這種可憐的話,字字都軟軟的刺進心裡,又變成一條條的尖刀,在心扉上刻成許多深痕。

    隻覺心裡疼得發酸,那眼淚不自禁地湧出,行行的墜向式歐的頭際。

    臉兒又向下一湊,兩個唇兒已相距不到兩寸,就要接觸,式歐此際已真個的銷盡了柔魂,全身似已被愛的濃霧籠罩。

    自己由主動的變成被動,隻有瞑目承受這種甜蜜的滋味。

    芷華卻已把向來女子深閟難發的情感,都不自制的發洩出來,忘了過去,忘了将來,忘了人,忘了已,隻感覺眼前的情景,就是自己的歸宿。

    也不知從哪裡生出的氣力,緊抱了式歐的頭兒,聲帶也幹燥地顫動,那一個愛字隻要從喉裡發出聲來。

    式歐也把臉微微揚起,隻等她說出一句話,就向她撲上去。

    正在這時,不想屋裡的電燈倏然大亮,兩個人都吃了一驚,全被光照得閉了閉眼。

    等再瞧開時,隻覺燈光竟特别的亮,把眼前旖旄的風光,都照成可羞的景況。

    芷華忽地把手一松,二人互相看了看,都似醒了一場大夢。

    心智一清,立刻知道遠處在這個有人的世界。

    同時的心裡一震,全感到方才黑暗裡所幹的是罪惡。

    再互看看時,一個屈身就抱,一個長跪相偎。

    這般态度,好象完全是一種醜态。

    又全勾起了愧悔,兩個全紅了臉。

    芷華很快的又想起白萍仲膺,更想到式歐的妹妹淑敏,不由得胸中象吃了蒼蠅似的肮髒,恨不得尋個地縫鑽下去,便閉着眼不敢再看燈的光明。

    隻把手向式歐擺了一擺,就往後一倒,歪到床上,又往左一滾把頭兒藏到被角之中。

     式歐見她這樣,從羞愧中又添上一層沒趣,就掩着臉兒伏在床沿上,仿佛已竟暈去。

    沉了好大工夫,再擡起頭來。

    見芷華還自伏在原處,自己再沒膽量和她說話,隻可對她的後影兒呆看。

    見她那樣瘦怯的腰身,方才曾經自己的擁抱,竟在轉瞬間改變了情形,又變成可望不可即。

    不覺這萬種思量又引起了愛心,自想錯誤已是錯誤,即使今天犯了罪惡,明天就受良心和法律的制裁,因而喪失了性命,那還是明天的事。

    今天能有幾點鐘的工夫,和這幾月來橫在心坎上的人兒,略為親近一下。

    那麼她隻有一句話對我表示愛憐呢,也算償了我這些日相思的苦。

    以後的事,暫時先不想罷。

    想到這裡,便又厚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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