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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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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式歐想着便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芷華。

    正在危機感的壓迫下,便情急不擇方式,感到有萬言千語要說,隻是吐不出口,一把拉住芷華。

     芷華毫無準備,突然被一異性拉住,大驚失色,一邊掙脫,一邊細看,卻是式歐。

    便欲開言,隻見式歐一臉張皇之氣,動作又如此粗暴。

    想到當初那樣情急,此刻更是不懷好意,便死命掙脫。

    但被拉住衣服走不脫,隻急得頓足道:“張先生你是怎的?莫忘了自己的格。

    你怎該追着找尋我?别忘了這是人家公館。

    我喊起來便對不住令妹淑敏,你快出去。

    ”說着見式歐扯得更緊,氣得咬牙道:“你真……我喊……”便要張口作聲,式歐見鬧得已不可開交,心中又冤又急,更說不出話。

    隻吃吃的道:“我……我……”這時見芷華已喊出聲來,式歐沒了主意,又不敢去掩她的口,不由腿兒一軟,撲地跪在地下,口内才掙出一句話道:“不是……,我求你……救命……”芷華聽得更倏的紅了臉,本來她在這平居無事之對,怎想得式歐正在危難中間,倒更誤會了,想到舊小說裡凡遇輕薄浪子調戲女人,都要說這慈悲救命的話。

    這真是最下流無恥之言。

     說起當初式歐向芷華求愛之時,芷華并非對他深惡痛絕,不過格于事勢,不願一誤再誤,以害仲膺的再害式歐。

    所以對式歐頗有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苦衷,可見并非完全無情,但到此時見式歐改了昔日溫雅的态度,變為憊賴的行為,便不由把契重的心變為鄙視。

    自想事到如今,也顧不得淑敏的情面。

    他既如此下流,想當初對我的做作當然都出于虛僞,幸而我不會上這無賴的當。

    如今隻可用相當手段對付,便圓睜杏眼望着式歐道:“你現在快離開這裡。

    我還可以瞧你令妹的面子,饒恕了你。

    若再糾纏,我便喊仆人進來,送你到警區去。

    ” 式歐這時才緩足了氣,穩定了心向芷華用一隻手亂擺道:“芷華小姐,你是完全誤會……我是真真求你救命。

    ”芷華頓足道:“還胡說。

    你真……”式歐忙分辯道:“你容我說。

    我現在正有大禍臨身,不知何時便要喪命,所以求你救救。

    ”芷華把袖口向回一拉,式歐也跟着松開。

     芷華道:“這你還是亂說,平白地有什麼禍?你尋到這裡做什麼?快給我走!”式歐把頭亂點道:“胡說的不是人。

    我真是巧了,無故的禍從天降,困在這裡,餘亦舒對我也沒安好心。

    大約兇多吉少。

    小姐你瞧着我妹妹的面上,救我一救。

    ”芷華聽他說到餘亦舒,覺得有些詫異,便道:“你起來。

    餘亦舒是這宅裡的主人,他怎樣?你起來說。

    ”式歐忙從地下立起,才要訴說,忽然觸起自己的颠沛情形,不由流下淚來道:“小姐你太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真是處境萬分危險。

    無形被餘亦舒監禁,不想遇見小姐你,就把你看成救星,你千萬給我想法。

    ”芷畢見式歐這種樣子,才悟到他非有歹意,方才是自己錯轉了念頭,幾乎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忙道:“到底怎樣一件事?你說。

    ”式歐收定心神,便把自己從北京來到天津,和朋友同立醫院的事草草說起,将要說到柳如眉一節,總礙不能出口,便略起不提。

    隻說前夜如何放走房正梁,被官人認作亂黨,故而同房正梁一起逃命,到了餘亦舒家。

    那餘亦舒怎樣賣友求榮,将房正梁送入羅網,又如何留住自己,向自己說了什麼話,告知處境的危險,并有挾制利用的意思,自己如何害怕,想不出計較。

    今天無意中聽小姐講書,方才起意求你相救的話,都說了一遍。

    芷華聽罷沉吟半晌,才道:“你的話是真麼?”式歐道:“在這緊要時候,我怎能說謊?芷華深绉着柳眉道:“我和這餘宅也沒有多大交情,不過是在火車上和他家女孩子們遇見,拚命請我來教書,我因她們相待尚厚,所以相處到如今。

    至于這餘亦舒是我那些女學生的叔父,我隻知道他是退職的老官僚,内情卻毫不明白。

    若按你所說的話,這個人可算危險得很。

    他既賣了房正梁,也該連你一網打盡,不特除了後患,也好多邀些功。

    他既不這樣做,而且把心腹的話都說給你,當然在你身上另有所圖,卻是可怕得很。

    隻是你在這種時機,除了逃回北京,别無良法。

    不過餘亦舒的話若果是真,門外都是陷阱,你又怎能出去?我在這宅裡隻是教師的位置,除了和女眷稍有感情以外,與餘亦舒未打過交道,這可是有什麼法子想?式歐懇求道:“不論如何,小姐你隻看我妹妹面上,好歹要救我一下。

    ”芷華道。

    “那自然無須說得,不必說這些。

    當初我病在北京的時節,若不虧賢兄妹救護,哪還有我的命?如今想起還自耿耿不忘。

    閣下如今遭了這樣禍難,我若坐視不救,還成個什麼人?但隻倉卒我有什麼法想?”說着低頭沉思了一會道:“好在餘亦舒對你無論是善意惡意,看樣子尚不急急,可以容咱們設法。

    現在這樣吧,你暫且千萬不要冒險逃走,若真被官人捉去反壞了事。

    且住在這裡,餘亦舒無論對你有什麼使令,暫且随口答應,且顧眼前。

    我再想法探聽餘亦舒的意思。

    幸而餘亦舒的侄女麗蓮,素常和他叔父臭味差池,非常反對。

    我可以托她設法。

    這個麗蓮今天有些不舒服,沒有出來上課,方才她姐妹們出去到親戚家拜壽,她也沒有去。

    等一會我進内宅去和她說明這件事。

    再……”式歐聽到這裡,忙攔阻道:餘亦舒那樣陰險,家裡人料也沒個好的。

    若透了風聲,叫餘亦舒知道,怕又連累了小姐你。

    ”芷華搖頭道。

    “我怕什麼?難道他也把我攀作亂黨?再說麗蓮這個人非常熱心,絕沒舛錯。

    ” 正在說着,忽聽有女子聲音,從後樓唱着歌兒轉過前面甬道來,唱道:“細雨斜風着意意催,雙雙燕子幾時回?望江南草長莺飛,春來遍地桃花水。

    ……”唱到這裡,已走進書房外間,叫道:“先生先生,你怎麼要走?我留你玩一天。

    ”說着已走進屋裡,正要向芷華說話,忽瞥眼瞧看式歐,略一驚異,卻不露羞澀之态,隻向芷華問道:“這位是誰?”芷畢忙介紹道:“這位是我同學的令兄張先生。

    這就是我的學生餘麗蓮女士。

    ”那麗蓮向式歐略一點頭,又對芷華道:“先生會客,我不當攪擾。

    可是回頭先生别走,請你到後樓玩一會,吃完晚飯再回家。

    ”說完轉身就要出去。

    芷華連忙叫住道:“回來,我正有事煩你。

    ”麗蓮又一轉身,便坐在一張沙發上道”“什麼事。

    ”式歐見這位女郎,态度好似行雲流水,說話好似并剪哀梨,男子也沒有那樣脆快,不由十分心折。

    這時芷華向她道:“我有件文要緊又機密的事煩你。

    這事也隻可和你說。

    ”麗蓮跳起來,道:“盡管說,能辦必辦。

    ”芷華笑道:“你又沉不住氣,這可不是小事。

    你令叔在家麼?麗蓮把雙手亂擺道:“不成不成。

    要是煩我叔父的事,我可不管,我們爺兒倆死不對眼。

    我說也白說。

    ”芷華道:“不是這個。

    我隻問你令叔在家不在家?”麗蓮道:“從飯後就出門,聽說又要有官兒做,跑出鑽門子去了。

    ”芷華點頭道:“你知道令叔的官兒怎樣得來的麼?”麗蓮搖頭道:“不曉得。

    ”芷華指着式歐道:“這位張先生很曉得。

    張先生,你不妨把你們的細情,同餘女士說說。

    ” 式歐因不好意思同着女郎面前,毀謗她的家長,頗覺忸怩。

    芷華道:“你不好意思,我代你說吧。

    ”就把式歐方才所說的話,又代述了一遍。

    那麗蓮聽完,臉上頓時交了顔色,出了一口長氣。

    對芷華道:“先生,你記得我早說過,早晚要和這位叔父脫離關系。

    那時你還許笑我目無長上,現在可快實現了。

    他那樣陰狠卑鄙,我再沒法同他再住下去。

    我父母早喪,由叔父撫養,我不能勸他。

    隻有離開的一法。

    ”芷華道:“你别這樣張緻,先做件德行事。

    這位張先生現在進退無路,又不知令叔對他有何秘謀,請你設法救他一下。

    ”麗蓮道:“我有什麼法子呢。

    ”芷華道:“請你急速探聽令叔留住張先生是何意旨,然後咱們再想辦法。

    ”麗蓮道:“我這位叔父,從幼兒就詭計多端,無論有什麼主意,向來藏在肚裡,絕不肯告訴人。

    據我想他對于這位張先生,絕沒什麼好意。

    但是在他的計劃沒實現以前,真沒法打探。

    再說我們這一家的人,沒一個能和他說得進話去,尤其是我和他感情最壞。

    前幾天他無故的找尋到我頭上,嘔了一頓氣。

    氣得我好幾天沒有吃飯。

    到現在我還怕見他的面。

    ”芷華插口道:“哦。

    記得前些天聽說你們拌過嘴,倒是為什麼?”麗蓮臉上一紅,欲言又止,忽又撅着嘴道:“左不過是他那不要臉的想頭。

    他從前年丢了官,一直閑在家裡,大約納福納得煩了,不知有誰介紹,又認識了這當地督軍的門路,想再弄個官兒作作。

    無奈鑽了許久,不得到手。

    前幾天忽然想空了心,忽然當面同我說當地的督軍斷了弦,要娶個大家閨秀。

    有人來向他提親,問我願意不願意?我恰巧那天早晨看報,見上面載着督軍夫人不久就要做壽。

    哪有死人做壽的道理?知道他是朦混我,便問他這位督軍斷的是哪一條弦。

    明明他還有夫人,為何同我說這謊話?他見掩飾不住,才實說是督軍的如夫人死了,想要物色一位補缺。

    那位大夫人早已失寵,雖有如無。

    督署内庭向來是如夫人當權,所以這個機會極好。

    又說了些這種年頭隻要得寵有錢花,管什麼嫡庶?而且做了督軍的如夫人,足以誇耀戚族的話。

    當時我氣得要死,便向他說,我沒有這樣福分,也不想嫁人。

    便是必須嫁人,甯可嫁個拉洋車的,也不願高攀督軍作小老婆。

    他聽了我的話,還是不知進退,仍自竭力勸誘,我自想早年喪了父母。

    依着這樣叔父,竟用侄女的身子去買官做,真算喪盡廉恥。

    我隻拚出這條命去,決裂了就尋個死路也罷,便變了臉和他說,你有好幾個小老婆,何不給督軍送一個去。

    他急了,罵我不識擡舉。

    我就抱着我父母的靈牌大哭,鬧着要去尋死。

    哪知他倒軟了,反而當着人給我陪了不是,我隻得忍住。

    但是知道他絕不肯就此罷休,到如今還息息防着。

    你說我這種情形怎能向他探聽消息呢?”芷華聽了愕然道:“莫怪我說,真不知道你這令叔這樣混賬。

    可是這事更難辦了,這家裡除了你可托,你妹妹麗琨麗玲都是小孩脾氣,托她們倒怕誤事。

    這可怎麼好呢?”這時式歐一面詫異麗蓮的說話爽直,竟肯把家庭秘密當着外人講出來。

    一面自己恐懼,這餘亦舒對自己侄女,尚且毫無人心,對外人怎會有好意?不覺更怕起來。

    芷華看了式歐的恐懼神情,又想想麗蓮所說的話,真覺得無計可施。

    沉思了半晌,才向麗蓮道:“你是個有見識的人,這位張先生既在難中,我若坐視不救,實在對不住他的令妹。

    可是倉卒又沒有辦法,現在無論如何,總求你……”麗蓮跳起來道:“先生,你怎說這樣話?我再分能辦,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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