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很可珍重,要盡興賞一會兒咧。
您要覺得累,何妨也坐在這裡。
”說着就把手帕鋪在身旁二尺外的地方,招手道:“您請坐。
”
白萍心中突然一陣發熱,雖然知道和美人并肩賞月是一種難得的豔福,但又自恐懼,覺得此際感情已有了不可遏制的暗覺,周身的血都在沸着,距離遠些,還容易自己克制,若是并肩偎倚,很容易使感情壓過了理智,很容易發生連自己也無法預知的危險。
當下屏着氣鞠躬道:“您請坐吧,我立着很好。
”說着就把雙手插入褲袋内,外面裝作蕭閑,向遠處慢慢踱去。
走出到五十步之外,有一顆很大的蓉花樹,在月下蓊然峙立,枝葉扶疏。
白萍走入樹下,便沒入黑影之中。
方才立住,輕輕地吹唇作響,茫然地獨立了半晌。
無意中回頭向來處一看,不覺眼中生缬,心底如迷。
隻見月色通明中,遙遙地望見一個仙女般的淑敏,那淑敏在常時看着,也隻是個美麗女郎而已,這時卻絕非美麗二字所能形容十一,她坐在石階之上,嬌軀微斜,香肩雙禅。
手兒在腦後交叉,支者粉頸,露出藕一樣的玉臂,揚着臉兒,妙目直注太空,好似已神遊天外,仿佛把月光作紙,襯托出一幅天際仙人的莊嚴寶相。
而且她的素白玉面受着月色,似乎也反映生光,變作一團珠光寶氣。
但是圍着她的面部輪廓之外,倒好像較為陰暗,稍遠便皎然有光,真是恰合古人“香霧雲鬓,清輝玉臂”那兩句詩。
白萍看着,倏地又起了美感,暗自驚異自己和淑敏認識已有幾月,素常隻覺得她美,今日才知道她竟美到這步田地,豈不令人愛而忘死。
又自想道,胡說,隻一個愛字包括得盡麼?這一刹那間,我應該把所有的好多诃來頌贊她也頌贊不盡。
我應該向她膜拜叩頭,也發抒不盡此際的感情。
白萍這樣胡思亂想,直似有些神經錯亂,一會兒覺得飄飄然,如在天上,一會兒覺得栩栩然,如入夢審。
忽而明白,此際感情已升到最高的一瞥工夫,大約所謂“煙裡波士純”就是這種境界。
但是感情在最高處不能久持,白萍的心靈倏而從空虛中又落到現實之下,眼看遠遠已然大變,方才雖自知對她生了愛,不過尚能自如,此際卻是一刻也不能再忍。
若回到她面前,情感必要勃發,或者暗中有魔鬼催着自己向她作什麼表示,那情形豈不令人慷懼。
想着便似癱了般呆立不動,眼光隻向前凝注。
稍遲半霎,淑敏又在腦後的雙臂忽然舉起,伸了個懶腰,複又慢慢落下,撫着頰際,胸部略一起伏,似乎微籲了一聲,接着櫻口稍作張合,又似乎淺吟低唱。
白萍心中又一陣跳動,暗想她這樣子一定也是情緒振發到了極高點,和自己有相同的感觸,不過她是受激刺于大自然的美麗,自己卻是受激刺于大自然中的美麗的她罷了又想到此際真是畢生最可紀念的好時光,雖不知她在現時是否意中有我,過後是否還能不忘此際的我,但自己卻覺着有生以來在生活的痕迹中,惟以此際劃得最深,便是以前和芷華深憐蜜愛,那不過在閨闼之中,僅感覺出男女之愛今天和淑敏雖然是初次發生片面的愛情,卻不自知的超過了男女,而覺得把愛散漫在大自然中,直忘了身在中央公園,身在紅塵世上,仿佛已和淑敏攜手,飛騰到青天碧海之聞,浴在明蟾清光之内。
心裡的空茫,不知是喜是憂。
身體的飄浮,不知是真是夢,這種情形白萍向所未經,所以發生第二次癡想正在這時,忽見淑敏偶一低頭,似乎把外越的精神收斂,她用手攏攏鬓發,又向身旁一看,忽然一怔,好像才發覺身旁少了一個人,接着用妙目向四外尋覓。
白萍在樹陰影中,自然不能看見,她便輕輕叫道:“林先生,林先生。
”叫着已盈盈立起。
白萍聽她相喚,忙應了一聲,走離樹下。
淑敏看見白萍瞥然出現在月影下,就向前走着迎來道:“林先生,你作什麼了?”白萍也迎着她走,在假山石旁相遇。
白萍再看淑敏,覺得方才自己所未能覺察的她那霧鬟風發的妙态,此時才完全呈現。
或者是心理作用,她好象另外換了一種風緻。
淑敏見白萍注目相視,又赧然低了頭。
白萍自覺失禮,忙道:“我見您對月出神,不敢驚動,所以随便走走。
”淑敏擡頭笑道:“我并不是出神,隻看着月光就仿佛……,我自己也說不出來,倒累您自己悶了半天,十分對不起。
”白萍道:“您又客氣,本來這樣好月,能得您來鑒賞,真是難得的韻事,我若稍有驚擾,豈不是大熊風景。
再說看着您來賞月,這種人月雙清的景緻也很是眼福不淺呢。
”淑敏聽了,半晌沒有擡頭,忽然叫道:“壞了,隻顧咱們……,祁姐怕要醒了,快回去瞧她吧。
”說着轉身便要移步。
白萍暗想自己感情實在無法抑制了,此時随她見了祁玲便算失了和她深談的機會,而自己起碼的希望也要乘今日同她立下個友誼的基礎,倘此時輕輕放過,恐怕自己回去絕不能甯贻。
那宗苦況,很難忍受。
為今之計隻有鼓起勇氣,硬着頭皮,向她說幾句傾心吐慷,便是她不作表示,也可使她知道我對她是怎樣傾慕,總比自己動心忍性、苦思悶想的好。
想着便随着淑敏一面緩行,一面預備說話。
但是心裡亂跳,意念交紛,上下嘴唇隻管張合,卻發不出聲音。
可恨園中地方太小,路程過短,霎時已行過來路之半。
白萍知道不能再忍了,忽然急出一句話道:“張小姐……。
”淑敏聞言回顧,揚着頭兒等他說話。
白萍急得口不擇言,猛然接着道:“我……,我很欽佩你……。
”淑敏目光一凝,似乎向白萍愕視,倏又回過頭去。
白萍話端既開,心裡倒稍穩定,覺得鐵匠必須在鐵燒紅時立刻加以錘冶,過了時候,到鐵涼了便須重費一回事。
此際已是鐵紅了的時候,應該乘機說出要說的話。
當時不知從哪裡生出的勇氣,居然滔滔地道:“張小姐,您知道我是怎樣欽佩你,從第一次見面就看着您的人格高尚……。
絕不是尋常的女子,很希望和您做個朋友,不知道小姐能許我高攀麼?”白萍說到這裡,心裡忽然納悶,方才覺得急待傾吐的話似有萬萬千千,而且預念話不說出則已,若說出來,必然款款深深,懇懇切切,必能感動她的芳心。
哪知此際說了出來,竟隻這樣平淡無奇的幾句,欲待補充,卻覺得除此以外,都是越理出題之言,怕要唐突了她,反為不妙。
惟有及此而止,靜候她的回答。
或者能得機尋隙,作更進一步的深談。
不想淑敏在白萍說完以後,竟不作答複,隻低着頭兒,仍向前走。
白萍不能再說,惟有腳下不自主地随她移動。
這時二人正背着明月而行,月光既然在後,人影自然在前,兩人都瞧着自己地下的影兒前進。
白萍暗自失望,懊悔不該多此一舉。
倘惹她害羞不快,因此斷了交往,豈不永鑄大錯,希望都空!便垂頭喪氣地跟着,已不盼她回答。
又走了幾步,白萍忽覺眼前一陣曆亂,連忙看淑敏時,見她很快地向左轉去。
還以為她要穿着樹林草地過去,哪知淑敏走到草地上,猛然把嬌軀低了數寸,如冰雪般的清水臉兒倏又映在月光之中。
原來草地之上有一張供遊人休息的長椅,淑敏過去坐下了。
這一下很出白萍意外,因為此處已離河邊不遠,淑敏便是因勞乏而急于休息,也未必不能再行幾步,回祁玲那邊的原座,怎就中道而止?白萍立刻明白,自己的希望并未盡絕,便也立在路旁不動。
淑敏坐在椅上,眼望着地下的草,低叫道:“林先生,您來。
”白萍走上兩步,望着她的臉兒已潔白如紙,香肩和胸部都在微微起伏。
正待說話,淑敏已悄然道:“林先生,現在咱們不已是朋友了麼?您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白萍真想不到她有此一問,便吃吃地答道:“小姐……,我知道……,因為我太佩服小姐……,現在這種友誼太尋常……,我想……,希望能做小姐一個……稍為不尋常……親近的朋友……。
”淑敏沒等白萍說完,已俨然笑道:“我很感激林先生的盛意,我對于林先生的品行學問,也很佩服,也很希望和林先生作個朋友……”說着自笑道:“我又忘記了,林先生是我的老師呢,怎能……。
”白萍忙道:“您何必說那個,叫我慚愧。
”淑敏溜着秋水般的眼波望了白萍一眼,道:“本來做個好感情的朋友是我很願意的,不過,唉我真怕……,怕公司裡那群野人順口亂造謠言。
就像上回,我和林先生還隻是尋常交際呢,他們就說……。
”淑敏說着,臉上又生了一層薄暈,裝着理鬓,把玉手遮住羞容。
半晌才接着道:“就是現在這會兒,要被他們看見,更不定造出什麼難聽的呢。
”
白萍看她說話的情景,知道她對自己必是久已芳心傾注,或者和自己愛慕她的程度不差往來,她若對自己無心,絕沒有這樣的言語。
她既表明是恐懼流畝,意中便是默允,想着不禁起了無窮希望。
再看着她那少女的嬌羞意緻,委婉言詞,引得一片愛心再也無可按捺,膽量也随着情感而澎漲,就坐在她身旁道:“本來社會上的人都是這樣目光如豆,遇事大驚小怪,最好不理他們。
若因為流言失去咱們的交際自由,未免怯弱,而且也值不得。
”淑敏抿着嘴笑道。
“什麼目光如豆,這群人簡直是嫉妒。
從我一進公司,就不斷有混賬的人或是當面,或是寫信,竭力追求,都被我拒絕了,所以他們惱了,才報仇造謠。
想不到把你林先生也拉進去,倒是你為我受了無妄之災,覺着很對不起你呢。
因為這個我很掃興,上次若不是祁姐相勸,早退出公司了。
”白萍道:“小姐為了藝術,為了公司的前途,為了我們的友誼萬萬不可消極。
”淑敏笑道:“現在不勞你挽留,我若消極早就脫離貴處了。
說句實話,我現在很後悔,當初隻為一時高興,也是欣慕虛榮,要得個明星頭銜,出出風頭,哪知生了許多羅嗦、許多煩惱。
我向來作事不願半途而廢,才忍耐着……”說着似乎猛然想起一事,立刻把話鋒轉入别題,注視着白萍,問道:“林先生,我要問你,上次公司規定第一次拍攝您做的劇本‘紅杏出牆’,劇本已發給我,已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真佩服得很。
不過聽說要我扮那女主角盂慧文,這一節恐怕我絕對不能勝任。
”
白萍正自心神不定,暗想我是向她請求友誼,她既然為我在此小留怎又轉入閑文,說起這不急之務,萬一祁玲醒了尋來,豈不功虧一篑,當時便簡截答道:“我這個劇本。
主角隻有小姐最為适宜,預料定做到好處。
您若推辭,恐怕牽動全局,不特劇本因而作廢,連公司前途也要暗淡許多。
這一節請您務必勉為其難。
”淑敏悄然笑道:“您不必太捧我吧,留神今日捧得高,将來跌得重。
那麼,我再問您一句,男主角規定了沒有?”白萍正沉吟未答,淑敏道:“我要在事先聲明一下,要是把公司裡那群滑頭不規矩的人派作男主角,我可不能和他們配搭,那時不要怪我臨時辭職。
”白萍道:“這一節我們正在躊躇,不過您可以放心,在公司這般演員中絕沒人夠主角資格。
”淑敏道:“哦,開攝的日子快到,如今連主角還沒有,那怎麼辦呢?我看劇本中越素澄卞鐘靈兩角都極重要,難道連一個都未定麼?”白萍暗想:這兩角固然重要,但她意中所謂的重要,定不是就劇情而言,是因為這兩角和她是正式配搭,有極多接觸,所以認為重要而特别注意。
看她的意思,對于孟慧文一角似已默許擔任。
但這兩個男角,一是她劇中的本夫,一是情夫。
若不能得她同意,恐怕因此變卦也未可知,便答道:“我們打算請高先生兼充演員,卞鐘靈一角就由他擔任。
”淑敏聽了,面上毫無表情地答道:“那也不錯,隻是高先生稍沉靜些,個性似略不合,不過也可以将就。
至于越素澄……。
”說着,就向白萍微奠。
白萍才說出一句道:“這個問題很是煩難。
”淑敏已沖口說出道。
“據我看,您擔任最合格,因為……。
”說到這裡,不知怎的,忽然紅了臉,底下的理由再也說不出,隻别轉頭去看随風搖月的樹影。
這時白萍聽她說出這意外的表示,雖然表面論的是正事,然而内中蘊着無限深情,不覺倏地從脊骨生出一陣涼氣,接着通身的血都沸熱起來,因而方寸大亂,被感情把理智壓迫得熱伏不見,更顧不得思索方才向她請求友誼,她還多方顧忌,如今怎會突然改變心情,要自己做她的劇中丈夫,在大庭廣衆間,摹愛描情,耳鬓厮磨?難道就不怕人言藉藉了麼?當時就向她身邊湊近了些。
雖然心裡亂跳,但表面更喬為鎮靜,軟着聲音道:“小姐這樣……好意,我真感激,您真不讨厭我麼?”淑敏把手撫着胸前,半晌才回顧笑道:“我不懂什麼是讨厭。
”說着無意中香肩向後微移,白萍的鼻端幾乎觸着她的秀發,隻聞着陣陣柔香,和一種女子身上特有的美妙氣味,直沖入鼻觀,沁入腦府,不覺心靈又已麻醉,想了想不知說什麼話最為适宜。
沉了一會,倒不知怎的竟文绉绉地說起昆曲小生式的話來道:“我真不知什麼福分,居然蒙小姐許我親近。
不特是我的意外幸福,也是公司運氣。
可是……,小姐……,小姐……。
”淑敏回頭笑道:“您說什麼,不鬧這些客套吧。
”白萍吃吃地道:“可是小姐在拍片時許我親近,我……,我方才請求的友誼,也希望您給我一個答複。
”淑敏背着臉笑了一聲,道:“林先生,你傻了。
”
白萍聽到這“傻”字,立刻聰明起來,暗想自己今天因為何故,頭腦昏到這樣?她既特約我作劇中夫婦,便是把肌膚之親都許了我,我怎還膠滞在這空虛無當的友誼兩字,豈不可笑?想到這裡,更覺淑敏對自己處處表示有心。
雖然大家都是含情不露,但是着力的意思都是由她先表示出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自己若再隻管退縮,豈不辜負她的盛意?當時又看着天上月漸西斜,從樹梢映到她的費上,枝葉扶疏,似在她衣上印了許多花朵。
從後面看,她那蝤蛴粉頭,得着月光照映,更與秀發合成黑白分明,其美無度。
對着美人,白萍動着情心,已是再難忍禁。
而且又想到她留戀不動,定是等待自己有所表示。
事勢所迫,再怔着便是呆子了,何況淑敏沉默中的時時轉動,更似暗示等候得不耐煩,而希望他早些發言。
白萍伸直了腰,暗喘了一口氣,正想開口,恰在這時,淑敏輕輕把嬌軀一扭,似乎要站起身,纖手在椅上一按。
白萍怕她要走,立刻精神發越。
因為淑敏的手,無意觸到白萍腕上。
白萍通身似乎生了電氣。
藉電力的驅使,不自主地一翻腕子,悄悄地把淑敏的手握住。
淑敏覺得,鬥然香肩一聳,要把手縮回,但已嬌怯無力。
白萍雖并未緊握,可是她竟奪不出去了。
白萍握住她的手,聯帶使口部也随而敏捷,又彎腰湊到她面前。
低聲道:“小姐,我不該這樣交淺言深,可是我怎樣愛慕你隻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說謊,在今日以前,我心裡對小姐隻保存着友誼,但是方才看你在月光下的一會兒工夫,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簡直不能自制,靈魂已飛到你的身邊,不能再屬于我了,我真不能說出所以然,但是我知道,現在已變成小姐的奴隸。
小姐,我求你給我一些安慰。
小姐,我不能等到明天…。
”說着停住,但另一隻手已撫到淑敏的肩上。
淑敏這時已羞得俯首至臆,把腰兒連動了幾下,好似把白萍的手當做了蟲豸,可以抖動而落。
不過白萍的手,并不是蟲豸,握得更緊,撫得更熱。
淑敏低着頭說話,聲音微顫道:“林先生你太……鹵莽……,豈有此理,别忘了我們僅止是新朋友的範圍。
”白萍道:“我自己知道錯誤,請小姐原諒。
我實在不能再忍耐。
小姐你也知道,我不是沒道理的人,今天實在出于意外。
我向來不迷信,然而今天幾乎認是前生緣分,你在獨自望月的時候,我的靈魂已從大自然的懷抱裡遞到你的懷抱了。
可憐我自知這是無理,隻是顧不得了。
”
淑敏忽然擡起頭來,面容已改成幽靜,倒大大方方向白萍平視着,輕輕把肩兒一歪,躲開了白萍的擁抱,從容說道:“林先生見愛,我很感激,隻是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所在。
你要我安慰你,在友誼上我本該這樣,不過還有一樣,請你深思,不要太動感情。
以咱們見面的時日,交際的次數,雙方感情的蘊蓄和互相認識的程度種種方面想來,林先生你在道理上能有什麼樣的要求呢?”說完便在面上微露出一絲笑意,好似把一個極難解析的難題列在白萍面前,靜看他如何答複。
又好似孩童向長輩索要食物,長輩卻給了個硬殼的核桃,明明告訴他,裡面的東西很溫軟好吃,而且可以随便吃,但要看他怎樣把核桃殼兒剝開,或是砸破,藉此試試他的膽力和聰明。
不過白萍聞聽她這幾句話,真覺出于意外,直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隻于冷水中還帶些溫氣。
因為她這幾句話比直接拒絕還加鋒利有刺,僅于不似直接拒絕那樣冷酷,使人絕望。
她言中最厲害處就在避開正面,卻來旁敲側擊。
她自己不作表小,倒問白萍有什麼要求。
可是先把雙方的種種程度,述說一下,無異于暗下警告,叫白萍不要生過度之思,作非分之想。
白萍才突而心地清明,想着本來和她隻有主客的關系、師生的名分,便是拉到朋友之交也不過相識三四月。
相處十幾天,這種情形之下,自己今天如此急進,豈不近于胡鬧,有似發瘋!而況意外發生不可遏抑的情感,隻是自己的心事,怎能發露于外,對她這樣的淑敏,隻覺靈魂已奔了她去,藏在她身旁陰影之中,自己這一邊隻剩了一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