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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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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銀花說:“老領工剛才來找你上工。他說正月十五也過了,今年春淺,掌櫃說叫早些上工啦!”福貴說:“住不住吧不是白受啦!咱給人家住半個,一月賺人家一塊半;咱欠人家九十塊,人家一月賺咱三塊六,除給人家受了苦,見一月還得貼兩塊多。幾時能貼到頭?”銀花說:“不住不是貼得越多嗎?”福貴說:“省下些工擔擔挑挑還能尋個活錢。”銀花說:“尋來活錢不還是給人家尋嗎?這日子真不能過了呀?”福貴說:“早就不能過了,你才知道?”

    他想住也是不能過,不住也是不能過,一樣不能過,為什麼一個活人叫他拴住?“且不給他住,先去籴二鬥米再說!”主意一定,向銀花說明,背了個口袋便往往集上去。

    打村頭起一個光棍家門口過,聽見有人跌錢,拐進去一看,還是昨天那些青年。有一人跑來攔住他道:“你這人賭博真不老實!昨天為什麼赢了就走,真不算人!”福貴說:“你輸幹了,叫我跟你賭嘴?”說着就回頭要走,這青年死不放,一手拉着他,一手拍着自己口袋裡的銅元道:“騙不了你!隻要你有本事,還是你赢的!”

    福貴走不了,就又跟他們跌了一會,也沒有什麼大輸赢。這時候,外邊來了個大光棍。擠到場上下了一塊現洋的注,小青年誰也不敢叫他這一注,慢慢都抽了腿,隻剩下四五個人。福貴正預備抽身走,剛才拉他那個青年又在他背後道:“福貴!你隻能捉弄我,碰上一個大把式就把你的戲煞了!”福貴最怕人說他做什麼不如人,怄着氣跌了一把,恰恰跌紅了,殺過一塊場洋來。那人又從大兜肚裡掏出兩塊來下在注上叫他複。他又不好意思說注太大,硬着頭皮複了一把,又殺了。那人起了火,又下了五塊,他戰戰兢兢又跌了一把,跌了兩個紅一個皮,碼錢轉到别人手裡。這時候,老領工又尋他上工,他說:“遲遲再說吧!我還不定住不住啦!”那個青年站在福貴背後向老領工道:“你不看這是什麼時候?赢一把抵住受幾個月,輸一把抵住歇幾個月,哪裡還能看起那一月一塊半工錢來?”老領工沒有說什麼走了。

    隔了不大一會,一個小孩從門外跑進來叫道:“快!老村長來抓賭來了!”一句話說得全場的人,不論賭的看的,五零四散跑了個光,趕老萬走到院裡,一個人也不見了。

    晚上,福貴買米回來,老萬打發領工叫他到家,好好教訓了他一番,仍叫他給自己住。他說:“住也可以,隻要能借一年糧。”老萬合算了一下:“四畝地打下的糧不夠給自己上利,再借下糧指什麼還?不合算,不如另雇個人。”這樣一算,便說:“那就算了,不過去年的利還短七塊,要不住就得拿出來!”福貴說:“四畝地幹脆繳你吧!我種反正也打得不夠給你!”

    就這麼簡單。遲了一兩天,老萬便叫夥計往這地裡擔糞。

    福貴這幾年才把地堰疊得齊齊整整的,如今給人家種上了,不看見不生氣,再也不願到地裡去。可是地很近,一出門總要看見,因此常鑽在賭場不出來,賭不賭總要去散散心。這樣一來二去,賭場也離不了福貴,手不夠就要來叫他配一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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