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喝道:“幹嗎兒?”
“叫蔡金生出來說話兒!”陸耿奎跑上去說道。
大夥兒也逼近去了。
“别上來!”保镖的把槍一逼。
我的哥子出來啦,他叫我們跑幾個人進去跟大腦袋說話兒,我,大餅張,和陸耿奎進去了。
半路上我的哥子跟我說道:“老爺沒虧待你,你怎麼也跟着他們胡鬧?”
“滾你媽的狗奴才!”他給我罵得回不出一聲兒,隻瞪了我一眼。
他腦袋上多了塊疤——嘻,他媽的,是我那天給治的!
大腦袋那家夥,你瞧他多舒服,躺在上房抽大煙,鋪上還放了兩盤水果,一壺濃茶,我們進去的當兒,恰巧那三太太裝好了煙遞給他。
他抽了一口,喝了口茶,咕的聲咽下了。
他還沒事人似的!我們一進去,他慢慢兒地坐起來問道:“諸位有什麼事?”
“什麼事?還什麼事?東嶽宮講話去!”我見了他,簡直的象貓見耗子,頂好一口吞了他。
“有話在這兒說不是一樣嗎?”好家夥!他還不肯去呢!你瞧他,一肚子的疙瘩,故意不動氣,一隻手放在口袋裡摸手槍。
“你存心去不去?今兒你願意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一拍桌子,瞪着眼道:“我蔡金生受你們的吩咐,天下還有王法嗎?什麼話!”
這當兒外邊兒大夥兒在嚷:“叫大腦袋出來!”
有人扔石子到院子裡來。
“什麼話!簡直造反了!”他還那麼說。
“去不去?”
“滾你們的!”他拿出手槍來對着我們,手往外一指。
碰!外面一聲槍,接着一片聲嚷,哄的大門倒了,大夥兒沖進來啦。
大腦袋一怔。
我趁勢兒蹿上去,一下抓住他拿着槍的那隻手。
大餅張跑上來一把奪下他的槍。
“走不走!”陸耿奎先給他一個耳刮子,扭住他的胸脯兒。
鋪上的那個娼婦根叫了起來,我的哥子抱了她就往裡邊兒走。
院子裡倒了三個保镖的,一個家夥胸脯兒那兒紮着把刀子,還有個給馬刀劈了半個腦瓜子,旁邊躺着個叫人家撅通了肚子的,腸子漏了;滿地是血。
别的全叫綁了起來,槍都在咱們手裡了。
大夥兒見了大腦袋,哄的聲圍了上來。
“打死那狗入的!”
大腦袋臉也青啦,大夥兒,簡直是瘋子,拳腳不生眼兒,一個勁兒往這邊兒送來,我也帶着挨了幾下。
大腦袋眼皮打裂了,直淌血,腫着半隻臉瓜子。
還有個家夥一伸手抓住了他的鼻子就扯。
那囚攮的疼的直叫。
再過一回兒管保叫大夥兒打死了,我們三個護着他想往外跑,叫大夥兒給擠得動也不能動。
大夥兒打起人來真可怕,比海還可怕!比什麼都可怕!
“别打他哪!”
大夥兒好象聽不見似的,他們的耳朵也沒了,眼兒也沒了,隻剩了打人的胳膊腿。
“别打死他!押到東嶽宮去!”
我們攔了半天,才算把他扯到外邊,我們往前面走,大夥兒跟在後面罵,扔石子,不專往大腦袋身上扔,連我也受了幾下。
到警察局裡去的迎着來了,繳了二十多枝槍拿在手裡,我們合在一塊兒往東嶽宮去。
警察局門口兒那個站崗的撲在地上早就沒氣兒咧。
裡邊兒窗呀,桌子呀什麼的全給打壞了。
“黃葉子”是吃飯不管事的,巡長給我們抓了來,他們全在門口兒瞧熱鬧,我們走過的時候兒,他們也跟了上來。
在半路上,去捉别人的也來了,邵曉村逃了沒捉到,王耿奎,王全邦,和賀葦堤給反剪着胳膊。
隻有他們把我們反剪着送到縣裡去的,現在他們也給我們反剪着送到東嶽宮去啦!那五個狗入的家夥,一路上盡哆嗦。
平日大爺的氣哪去啦?哈哈!還沒到東嶽宮,全叫大夥兒把腦袋給摔破了。
大腦袋一臉的血,不象人咧。
太陽早已躲在山後啦,大土坪子那兒大夥兒等急了,我們一跑上去,大夥兒就沖上來。
“打死那夥兒狗入的家夥!”
早有人一馬刀砍來,正中在王耿奎胳膊上面,撲的倒了下去。
“别殺他,打死他!”
“吊起來!”
“吊起來大家打!”
“吊到柏樹上去!”
“來哇!”
我也聽不清是誰在嚷,象刮大風;站也站不住,一回兒給湧到這兒,一回兒給湧到那兒。
綁起來!吊到宮前柏樹上去!
我腿也沒移,哄的聲給直擠到宮前那溜兒大柏樹底下,早有人拿了麻索來,我們把那五個狗養的五花大綁的綁了起來,還沒綁了,已經給打個半死;那腿呀,拳呀也不知哪來的。
有一個小媳婦子跑上來,一口咬了大腦袋的半隻耳朵,一嘴的血。
天黑了下來,他們象肉店裡挂着的死豬似的一個個吊上去啦!
我擠上前去,一伸手,兩隻手指兒插在大腦袋的眼眶子裡邊兒,指兒一彎,往外一拉,血淋淋的鈎出鴿蛋那麼的兩顆眼珠子來。
真痛快哪!我還想捶他幾下,大夥兒一湧,我給擠開啦。
“他媽的,别給打死了,我還沒打到一拳呢。
”
“我擠到裡邊兒準得咬他一口肉才痛快!”“好小子,便宜了他,眼珠子也給他摘去啦!”
我擠到外邊,擠不進去的人全在外邊兒這麼說。
陳海蜇來啦,光着上半身,褡健兒插着把刀子,手裡提着把槍,領了二百多人,我問他:“灰葉子全完了嗎?”
“全給咱們殺盡了!”
他一瞧見大夥兒圍在那兒,樹上吊着五個人,拔腳就跑,嘴裡嚷道:“晚了!晚了!别叫人家把肉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