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怪眼罵道:‘呸!我是赢的,誰要搶錢?放屁,放屁!’一伸手把當先兩人打倒,跳出門去便跑,大家都說,浪裡滾喝醉了酒,如此蠻不講理,我們不要放過他。
于是一齊在後追去。
史興回頭見衆人追趕,他就不回家去,一迳奔到湖邊來,遂在水中大鬧了一回。
這是姑娘親眼見過的事。
後來仍請了他老婆出來,方才收伏了他。
昨夜我也在旁邊瞧熱鬧,我若不知曉的,也不能說是老百曉了。
”說畢,又猛吸着旱煙。
玉琴聽這鄉農把史家夫婦講得有聲有色,真是一對水上怪傑。
自己的缺憾就是不谙水性,此番到橫山去,也是大大的危險。
若得此二人為臂助,很有用的。
隻不知這二人可肯助我同往?想至此,便又問鄉農道:“你知他們住在哪裡呢?”
鄉農答道:“就在水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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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點點頭道:“這兩個人倒很奇怪的,水裡的功夫都不淺。
我想去同他們一談。
你若肯引導我去,我當厚謝。
”
鄉農道:“姑娘要去時,我可引路。
”
玉琴是急性的人,聽鄉農已允,立起身來便道:“我們快走吧。
”鄉農跟着走出涼亭來。
見西面一個車輪般大的紅日,已落到湖中的水平線上。
白茫茫的湖波,映着一片晚霞,很是好看。
二人從山坡小徑裡走去。
兩邊樹木很多,樵夫荷着柴,也在歸去。
有唱得很好聽的小鳥,在林中婉轉而啼。
鄉農一路采些水果給玉琴解渴,自己也吃了不少。
不多時,已到平地,漸漸向水邊走來。
打從一條小路上抄到一處矮屋,門前有許多桑樹的。
鄉農指着說道:“這裡便是史興的家裡了,待我先來叩門。
”
玉琴點點頭。
鄉農伸手在門上敲了兩下,隻聽裡面有婦人聲音說道:“外面哪一個?”
鄉農道:“是我。
今天有一位客人來找你們。
”說着話,兩扇柴扉“呀”的一聲開了,正是那個史大嫂。
仍穿着淡青竹布衫子,立在門裡,嘴裡咕着道:“哪裡來的客人?”
玉琴瞧着史大嫂的鴛鴦臉,幾乎要笑出來。
剛要上前說話時,門裡早跳出一條碩大無朋的黃狗,張開大嘴,露出蠱蠱的尖牙,不咬鄉農,卻向玉琴身上撲來。
玉琴沒有防到這麼一着,黃狗的前爪已搭住了她的香肩,張口便向玉琴喉間猛咬。
換了别人,不死便傷。
幸虧玉琴是有本領的人,不慌不忙,一伸手抓住黃狗的前爪,使勁向外一擲,那黃狗早已跌出丈外。
翻起身來,再接再勵,又望玉琴胸前猛撲。
玉琴向旁邊一跳,躲過了。
這時史大嫂連忙喝住那狗,又把它踢了一腳,說道:“滾進去!”那狗方才退到屋内去了。
鄉農道:“好險啊!你家的狗怎麼如此厲害,若非這位姑娘身手敏捷,不要被咬嗎?真是人兇,狗也兇,一家都兇。
恐怕連那橫山上的湖匪,也不敢來侵犯你們的啊!”
史大嫂笑道:“這狗見了陌生人便咬的,尤其是城裡的人。
得罪,得罪!不知這位姑娘姓什麼,何事到此,可受驚嗎?”
玉琴微笑道:“不打緊的。
我姓方,因慕你們夫婦水性精通,所以特來拜訪。
”
鄉農也問道:“史大哥在家裡嗎?”
史大嫂搖搖頭道:“不在家,他今天出去捕魚,不知幾時回來。
若去喝酒時,說不定半夜始歸。
昨夜不是在湖上大鬧的嗎?這酒鬼的脾氣愈來愈壞了,老娘管他不好,心裡正氣悶得很。
不知方姑娘有什麼事?”
玉琴一想,史興既不在家,我也不必去和那婆娘說了,女人家十九不肯答應的,反而洩露了我的事。
既然不巧,我隻得依舊獨自去吧。
遂說道:“我也沒有什麼事情,不過來看看你們,且欲向你家購幾條大魚。
”
史大嫂道:“姑娘要買魚,可到漁行裡去,或是向漁船上買也有。
若是家裡,隻有腌魚,少有鮮魚的。
”
玉琴點點頭道:“那麼,我改日再來吧。
”
史大嫂也不客氣,口裡卻咕了一聲:“活見鬼,老娘要縫衣服,誰有空功夫來兜搭。
”“砰”的把雙扉關上。
玉琴回轉身來,鄉農帶笑對她說道:“姑娘不要生氣,史大嫂的嘴是沒有遮攔,亂沖亂撞。
憑你什麼人,她都要得罪的。
”玉琴笑道:“沒要緊,倒是直爽的好。
”遂和鄉農走回自己的船上去。
因為不見史興,玉琴心裡未免有些不快。
她踏上了船頭,天色已漸黑暗,一群暮鴉從頭上飛過。
便問舟子道:“你們可代我雇定了船嗎?”
舟子從後艄走過來,面上露出尴尬的模樣,說道:“還沒有哩。
”
玉琴聽說發了急,把足一頓道:“你不是答應得十足嗎?怎麼到了此時,還沒有雇定船?那麼,我明天隻有仍坐你們的船前去。
”
舟子低聲央告道:“姑娘,不要見怪。
我們說明了到橫山去,大家都是橫着頭。
憑你肯許重價,誰肯冒此巨險?實情如此,我們無能為力。
”
玉琴道:“我不管,你們搖我去!”舟子難住了,沒回答。
那鄉農忽然把手向那邊一指道:“姑娘,巧得很,史大哥來了。
”便聽有一陣漁歌聲,送入她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