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牌軍』。
」
「嗯,我記得妳是這麼比喻過。
」荊睿颔首,眼色一沈。
坦白說,他并不喜歡回想當年歲月。
「高一的時候,你本來也是屬于我們雜牌軍團的一員,到了高二,你已經想盡辦法擠進學生會,脫離我們。
」
「那不叫『脫離』。
」他糾正。
「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那一挂的。
」
是,他的确從未承認過自己跟他們一樣同屬雜牌軍團,但當時學校其它同學顯然并不做如是想。
江雨燕苦笑。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跟我們混在一起,如果不是你爸媽經商破産,你本來也可以過跟其它同學一樣富裕的生活,不會在學校受排擠。
」
「妳到底想說什麼?」荊睿蹙眉。
她勇敢回迎他深沈的目光。
「我想說的是,你應該最能明白從天堂掉到地獄的痛苦。
」
「所以?」
「那時候你不也跟我說過,如果你舅舅肯在你爸媽最潦倒的時候伸出援手,他們或許不至于絕望到去跳樓自殺?」
「……」
「但你舅舅不但沒伸出援手,還趁火打劫,狠刮一筆,連你爸媽留給你的信托基金也騙走,你知道後不是很生氣,很恨他嗎?」
「我懂了,妳不用再說了!」荊睿猛然站起身。
江雨燕蓦地身子一顫,少了他的體熱在身旁缭繞,周遭的溫度似乎急速凍結。
「是姓方的男人要妳來向我求情的吧?」他陰郁地瞪她。
「因為他來公司鬧了一場,裝可憐,妳看不過去,所以想勸我放過他?」
「我隻是想,清算『統成科技』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這兩年『統成』雖然在技術研發方面沒什麼進展,但隻要突破了,未來還是很有市場性,也許會有其它投資人感興趣,願意接手。
」
「技術屬于公司的無形資産,我已經找到願意出價的買家了,其它機器設備,也會分别賣出。
」
「非将公司拆開分售不可嗎?不能考慮找投資人接手嗎?給方總一些時間吧,不一定要把人家逼成那樣!」她頓住,沒再說下去。
「逼成怎樣?妳說啊。
」他語氣森冷。
「妳的意思是我是劊子手,把人家一家三口逼到要去跳樓是吧?」
「不是,我沒那意思―」
「這一切都是妳算計好的嗎?」他打斷她。
「親自下廚、燭光晚餐,還有我手上這杯紅酒:…煮切都是為了軟化我,哄我答應妳的請求,是嗎?」
「不是這樣……」她焦急地起身,想解釋,他卻不肯聽。
「我知道妳很會演戲,但沒想到妳連在我面前也要演!」他真的怒了,眸海卷起冰風暴,重重擊痛她。
這才是他最介意的吧?不是她替一個不值得的人求情,而是他以為今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收買他的心,是虛情假意。
他怎麼會這樣想呢?
她急得語不成調。
「睿,你聽我解釋,我沒有算計你,也不是在演戲,我隻是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想什麼?妳要我想什麼?」他厲聲逼問。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這不隻是方家一家三口的問題,還有他們公司的員工,也都會跟着失業,方總的壓力真的很大,他太太又有憂郁症,我真的擔心他們會!」
「妳擔心什麼?怕他們真的跟我爸媽一樣去跳樓?」荊睿譏诮地冷哼。
「那也是他們的選擇!公司是他開的,他當然要承擔經營不善的後果,沒錯,他的公司是倒閉了,他個人的信用也破産,那又怎樣?他可以去别人的公司工作啊!他沒本事創業,難道連安安分分當個上班族也不會?」
「可你也知道,這家公司是他的心血……」
「哪家公司不是誰的心血?我們是創投公司,不是做慈善事業,如果要一一去同情這些失敗者,那公司怎麼賺錢?」
「所以你是不同意暫緩清算了?」
「妳真的以為我會同意?」
江雨燕黯然不語。
她當然知道他做事一向不留情面的,追殺一頭獵物絕對會追到對方無法苟延殘喘,隻是她不免有些奢想,希望那樁發生在他父母身上的憾事,能稍稍令他停下腳步,不要趕盡殺絕。
「妳擡起頭來,看着我!」她的沉默令他更惱火,強勢地命令。
她依言揚起眸,惆怅的眼神卻深深傷了他。
「連妳也批判我?!」他眼角抽凜,神色鐵青,所有在他人面前冰封的感情,唯獨對她,毫無保留地爆發。
「妳不是自以為很了解我嗎?『魔王』的外号也是妳替我取的,不是嗎?那妳還期待我怎樣?對,我就是個壞蛋,就是冷血無情!這不是妳最清楚的嗎?」
他受傷了,她知道,因為她毀了他對她的信任!全世界的人可能都看不慣他,隻有她,絕對跟他站在同一邊。
「對不起,睿,我跟你道歉。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了說服他,挑起他深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痛楚。
她輕輕握住他臂膀,試着安撫他激動的情緒,他卻用力甩開她。
「我要走了!」他漠然搖話,随手抓起公文包,連西裝外套也忘了拿,便匆匆離開她的住處。
留她惘然凝立原地,如一座無生命的雕像,久久,動也不動。
她真的,傷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