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轉弱。
慕心這種無辜表情,誰有本事和她吵架?
「請你不要再做這種蠢事。
」亞瑟這句話,隻剩餘憐惜。
慕心聽過,連忙點頭。
她記下了,不攏絡人、不耍心機、不踐踏自尊……她把欲加之罪全往自己身上扣。
「亞瑟,就這樣嗎?瑞絲被傷的事就這樣算了?我們家一向對人寬厚,難不成一個新夫人進駐,一切都不同了?」娜莉走到他們兩人中間說話。
瑞絲被傷?怎麼會,她那天好開心,一直跟她說謝謝……那是受傷的表現嗎?慕心不懂。
但她懂娜莉的心情,在家中時,每當媽咪抄起棍子要打她,姊姊就是這樣一副幸災樂禍表情。
「你答應不再送東西?」
亞瑟問完,慕心連忙點頭附和,她不送東西,一定不會再送。
「你又在裝啞巴?我們被你愚弄一次,不會再被你欺騙。
」娜莉搶在前頭說話。
「我說夠了,閉嘴!」亞瑟怒吼,狠瞪娜莉一眼,他用力拉開娜莉,大步走到慕心面前。
他在生氣!一時間,慕心以為他要走過來打自己,來不及伸手護頭,她偏過臉,縮起肩膀,認命等待疼痛。
慕心的神态停止他的憤怒。
又來了,她老以為他要打她?他不過想問她,下星期他要飛一趟大陸,她要不要一起去,順道見見她父親。
「我不打女人。
」扳回她的臉,他在她面前五公分處說話。
緩緩,慕心睜開眼睛。
他說他不打人?即使她把他弄得很火大?
凝望亞瑟,她不語。
他的眼睛藍得澄澈,一不小心,她掉進一潭湖水……他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爸爸說過的。
所以他答應了爸爸,承接下她這個責任,就不管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已經托付别人。
想起婆婆的話、想起薔薇的抱怨、想起踏進這個家後的一切一切,她突然間覺得亞瑟很可憐。
為了她,他犧牲與真愛攜手的機會;為了她,他的愛情不能曝光於人世間;從亞瑟身上,慕心聯想到自己的爸爸,爸爸為了婚姻舍棄愛情,直到母親去世,再多的懊悔都回不到從前。
而她,正在扮演媽咪的角色。
「你在想什麼?告訴我。
」亞瑟問。
慕心沒聽見他的問話,滿腦子想的全是自己的鸠占鵲巢。
她有無數抱歉,但抱歉再多,她不能也不敢回台灣,所以對他,除了抱歉還是抱歉。
「對不起。
」幽幽地,她說。
「對不起什麼?」她臉上的淚水讓他感覺刺眼。
「對不起,我不能回台灣。
」她給了他一個不在讨論中的答案。
「你在說什麼?」
「我很抱歉,對你和娜莉。
」
「我沒有要你抱歉啊!」
她的淚哭慌他的心,對於女人的淚水,他一向厭倦,但她的淚水卻常數他憂慮著急。
他居然不要她抱歉!?他怎可以那麼寬容?他的寬容不是更顯得她自私卑鄙?
「對不起,你要我做的每件事,我都會努力做到,我不再送禮物給别人、不再惹你生氣,可是對於回台灣,我實在無能為力,請你原諒我,我必須一直住在這裡。
」
亞瑟訝異,她居然對自己說這麼一長串話。
「我沒叫你回台灣。
」
「我知道,所以我很抱歉,抱歉妨礙你的愛情,抱歉妨礙你的婚姻。
」
她在說什麼鬼話?她就是他的婚姻,哪裡來的妨礙不妨礙?他的冷臉漸趨暖和,不溫柔的手撫上她的小臉。
「我保證不會幹擾你和娜莉,你們可以在一起、可以生小孩,可以做你們以前想做的一切事情,就當我不存在,好不好?」
「你又聽到哪個人對你說什麼話?」
「沒有,沒有,我說的全是真心話,我隻是好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
她頻頻向他低頭,頻頻述說心意。
她從不想介入别人的生活、擾亂别人的生活秩序,可她卻總是在做著這樣的事情。
她的對不起惹笑了亞瑟,再一次,他看見她的單純。
她似乎覺得對不起說得夠多次,罪惡就能減輕。
若真要論罪,為金錢出賣婚姻的他,才該忏悔。
伸過大手,他将她擁入懷裡。
怎會變成這樣?娜莉看著躺在亞瑟懷裡,哭得抽抽噎噎的女孩。
不對啊,他們該大吵大鬧,該在盛怒之下,千金小姐提著包包飛回台灣,怎會演變成眼下這種狀況?
再說,亞瑟不是最痛恨女人落淚嗎?為什麼他會包容她的淚水?
亞瑟眼中流露的愛憐讓娜莉心驚,她不能再放任情況發展下去,家裡的仆人已經有一半以上被慕心收服,連處處為她說話的伯母,也說起慕心的好話,要求她和慕心好好相處。
她不曉得慕心在她身後做了什麼事情,隻曉得再不快點采取行動,自己定會輸得凄慘。
垂首,她離開慕心的房間,身後,慕心還在對亞瑟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理解愛情……」
「你理解?你談過愛情?」亞瑟的音調居然出現笑意,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書上說的,那種刻骨銘心……」
接下來的話娜莉聽不見了,她讓胸中喧擾的恨意模糊了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