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坐在床沿,身上及地的純白睡衣是爸爸特地挑選的,爸爸說,她是最純潔高貴的新娘,隻有白色才配得上她的典雅。
擱在裙擺上的小手微微顫抖。
書上說,初夜的疼痛是成為女人的開端。
她不曉得自己的初夜會如何開始,但既是過程,它就會是生命不可避免的一個環節,她極力說服自己不害怕。
讀書吧!書會讓自己定心定情。
慕心拿起紅樓夢……鏡中月、水中花,萬豔同杯(悲)……
她不想當林黛玉或薛寶钗,但命運的齒輪總是将她送入悲慘劇情。
未來會演變成怎樣?她不确定,确定的是她必須配合别人演戲。
這個家中,亞瑟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妻子,她必須接受;這個家中,人人喜歡娜莉甚於自己,她必須認命。
如果她勢必成為隐形人,那麼她不該悲傷,應該高興,高興在生命的前幾年,媽咪給了她成為隐形人的足夠經驗。
搖頭、歎氣。
鏡中的自己垂著披肩長發,蒼白的臉頰、空洞的雙眼……她對鏡中的自己精神喊話——
「你一向害怕改變的,不是嗎?那麼你應當感激亞瑟,他把你帶離危險,卻沒讓你的生活改變太多,他給了你—個寬敞的空間,你可以讀你的書、浸淫在你的文學世界。
所以,說謝謝吧!懂得感恩的人才是福氣。
」
在一句句的感恩感謝中,牆上的鐘響十一下。
今夜,他……不會來了,是不是?或者,他從沒想過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慕心松門氣,指尖不再顫抖,卻也有些微失望。
她曾想過,在異鄉的夜裡,有他、有安全感,一定容易入眠,可是……
歎口氣。
沒有可是,她既是後到者,就該配合前面人的節奏,才能夠平平安安把生活過下去。
走到衣櫃前,拿出自己的包包,從裡面找出一份牛皮紙袋。
娜莉的話提醒慕心,是爸爸用這包東西換得一場婚禮,也換得她離開家庭的機會。
這些文件……對他而言很重要吧!既然這樣,她想,她應該早一點把東西交到他手上。
打開房門,順著走廊走過兩、三個房間,停在一扇房門前。
慕心記得亞瑟告訴過她,這裡是他的房間。
停下腳步,深吸氣。
他還忙嗎?晚上他在工作,忙得沒辦法和大家一起用餐。
現在,事情結束了沒?
敲兩下門,她安安靜靜退到旁邊,等待。
五秒,十秒,或者更久吧!在慕心想放棄的同時,門終於打開,他裸著上半身,下面隻用一條浴巾圍著。
乍見到男人的裸體,她羞得不知道該把眼光調放在哪裡。
見到她漲紅的臉龐,一時間,亞瑟想笑。
這個時代,女人往往比男人更主動,陌路相遇,往往幾句撩撥,便是一夜情挑。
他認識多少這樣的女孩,結下過多少的一夜情緣,和她們相較,慕心未免純情得太過。
不過,他喜歡她的臉紅,喜歡她耳根、脖子上的赤赭,喜歡見她不安咬唇。
她忸怩不安的神态,居然讓他動起撩撥她的欲望。
如果,他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吻上一口,她會怎樣?哭紅一雙眼睛嗎?
假設他封住她咬得泛白的嘴唇,她會怎樣?馬上變身成土撥鼠,遁地逃跑嗎?
「誰啊?這麼晚了……」
慵懶的聲音自房裡傳出,下一刻,穿著性感睡衣的娜莉在他身後出現,懶懶地倚在他背後,圈住他的腰際,整個人的重心都在他身上。
兩人間的親密,讓慕心臉龐浮滿尴尬。
第三次,她更深刻地認清自己的身分立場。
「你有事嗎?」亞瑟問。
若慕心聰明一點、世故一點,她大可振振有詞地質問亞瑟,為什麼洞房花燭夜,他不留在新人房,卻和另一個女人溫存?
可惜,她叫作慕心,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可憐蟲,她習慣被壓迫、被欺淩,習慣把所有的不平視作理所當然,要求自己承受。
懊悔在腦間形成,她不應該出現的,那麼也就不會造成大家的尴尬。
「那麼晚了,你隻是來玩敲門遊戲?」亞瑟問。
懊惱明白寫在她臉上,慕心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孩。
她在懊惱什麼?懊惱他房裡藏有另外一個女人?或是生氣他在新婚夜裡,放任她孤獨?
慕心責怪自己不該在這麼晚的夜裡打斷有情人的纏綿,責怪自己不懂得眼不見為淨,更責怪自己為何不乖乖躲在房裡,當一名稱職的隐形人?這種自責情緒,讓她好心酸。
不過,心酸經驗對她而言,是常态,也叫作司空見慣。
壓下委屈後,她把錯全歸諸於自己。
「說話啊!你忘記自己為什麼來這裡?不會吧!别告訴我你在夢遊,這個說法我不接受。
」亞瑟諷刺笑說。
慕心搖頭,拿出藏在身後的牛皮紙袋,交到他手裡。
亞瑟抽出裡面文件,迅速浏覽一遍。
「你要拿這個給我?」亞瑟問。
點頭。
他不是為這個,才允下婚事嗎?現下她的行為叫作「銀貨兩訖」,但願他覺得它值得這場「犧牲」!
眉頭皺出彎彎的小波折。
說實話,慕心不清楚這些東西的功用是什麼,就如同她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