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幻,封事不可輕行。
”
這都不是石星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索性不派公務員,而是派了兩個心腹家人過去調查,一個叫張竹、一個叫王胡子。
而且這兩個人的目的地也不再是釜山,而是日本。
可以想象,在出發之前,石星肯定對他們面授機宜。
于是他們兩個在日本和朝鮮轉了一圈,得出的結論是沒問題。
石星終于等來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連連催促李、楊二人盡快去日本。
迫于兵部的壓力,李宗誠和楊方亨一合計,決定分成兩波。
第一波由楊方亨帶隊,在十月份來到釜山。
楊方亨在釜山視察了一圈,發現之前撤回日本的都是些老弱病殘,主力根本沒動窩。
更奇怪的是,其他營地裡的日軍——尤其是加藤軍團的人——根本不知道撤退的事,言語之間還對小西行長諸多不屑。
楊方亨去找小西質問,小西行長的解釋是:“除了萬曆皇帝約定的那三條,我們沒有其他要求。
其他人的話您别輕信。
我們兵多辎重多,一時半會搬不完。
”楊方亨将信将疑,但李宗誠卻相信了,欣然趕往釜山與副使彙合。
小西行長一看正、副二使都進了釜山城,這心裡才算踏實。
他以前在平壤城吃了李如松詐稱冊封使的虧,變得多疑謹慎,生怕大明又搞這一套。
李、楊二人進了釜山軍營,催促日軍趕緊撤退。
小西行長對李、楊二人說,日軍已經撤了一部分,大規模撤退還得等關白大人定奪,渡海禀報得花點時間,你們多等幾天就是。
穩住明使以後,小西行長找來沈惟敬,開始了他們驚天大騙局的關鍵一步。
兩個人分頭行動,小西行長去派人禀告秀吉,說大明的使團已經抵達釜山,随時可以渡海冊封。
秀吉一聽,挺高興,說既然來了,就趕緊送過來吧。
而沈惟敬呢,去李、楊兩位使者,提了一個要求。
沈惟敬說倭寇都是土包子,根本不知道禮儀,如果貿然前往冊封,恐怕會鬧出笑話失了大明體面,不如先派人帶着道具過去,教他們演練一番,免得臨場出錯。
李、楊一聽,覺得有點道理,說那老沈你就辛苦一趟吧。
萬曆二十四年年初,沈惟敬帶着蟒龍衣、玉帶、翼善冠、大明地圖、武經七書等冊封禮品,踏上開往日本的大船,還在船頭豎了一面大旗,上書四字:“調戢兩國”。
他還讓人從遼東軍中調撥二百七十七匹馬匹,裝載上船運到日本南戈崖,名義上是供随從騎乘,其實是要送給秀吉作見面禮。
至此,小西行長與沈惟敬的打算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打算讓沈惟敬冒充大明使臣,先對秀吉表示恭順投降之意,先把關白老大人糊弄過去。
從僞造關白降表開始,這兩個家夥的計劃就帶着一個顯著特點:顧頭不顧腚。
他們的每一步動作都是為了解決眼前的危機,卻根本沒有長遠考慮。
比如沈惟敬這次冒充明使,可以一時瞞住秀吉,可秀吉早晚要讓大明按照“秀七條”出讓半個朝鮮,到時候一定會漏餡;兩位明使也不是傻瓜,他們一時半會兒可以被滞留在釜山,可時間一長見不到秀吉,遲早會覺察到不對勁。
這些根本矛盾的爆發是一定的,小西和沈惟敬所作的一切努力,隻是飲鸩止渴。
沈惟敬的心理動機,我們之前分析過。
他實在是被逼無奈,因為隻有和談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和談一旦破裂,自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收緊系在自己脖頸上的繩索。
而小西行長呢?
秀吉在這時期已經罹患嚴重的厭食症,體重一直在減輕,時日無多。
秀吉的繼承人秀賴尚在襁褓之内,如果秀吉病逝,幾乎可以肯定會由石田三成與加藤清正中的一個人來行使監護與攝政大權。
小西行長與石田三成同屬文治派,與加藤清正為首的武斷派一直在明争暗鬥,為秀吉身後的權利再分配做準備。
如果假冒明使的沈惟敬答應秀吉的一切無禮要求,秀吉一定大為高興,對小西行長更加倚重,讓文治派在政治上占有更多主動。
至于這個騙局會不會因為無法執行而敗露,小西行長并不擔心。
中日雙方光是和談就花了兩、三年時間,執行“秀七條”少說也得五年時間,隻要他稍微拖延一下,糊弄一下,等到秀吉一死,便不會再有人追究。
再往深了說,這件事雖是小西東奔西走,背後卻一直有文治派的影子。
文治派的幾個主力幹将石田三成、大谷吉繼等人,都知道小西的這些勾當,并保持着密切聯系。
想想就能明白,秀吉最信賴的人之一,是石田三成,若沒有文治派的配合,小西行長絕不可能把秀吉糊住這麼長時間——所以與其說這是小西與沈惟敬折騰出的鬧劇,倒不如說是文治派試圖控制秀吉的謀略之一。
文治派的計算不可謂不精密,可越是精密的計劃,一旦出現變數,就越容易崩潰。
變數,而且是一個誰也沒預料到的變數很快便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