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提及他把诏書撕裂,把頭頂的明冠摔碎——大聲沖着楊方亨嚷道:“别扯淡了,老子本來就是日本的天下人,還用得着大明來封這個頭銜?我要的是大明王!大明王!”(吾以武威治日本,何須明之封吾為日本王?吾欲滅明國,大明國王求和,說要奉吾為大明皇帝是以答應和談。
而今卻以封日本王來欺吾。
)
老頭子氣得渾身哆嗦,意識到自己可能上了當,而且還是大當。
他想起這是小西一力撮合而成的事,便紅着眼睛到處找小西。
小西行長在一旁吓得直哆嗦,承兌的臨場不給力讓他的全盤計劃落空,現在他必須要承受秀吉的滔天怒火。
秀吉看見小西行長,氣不打一處來,嘴裡嚷嚷着非斬了你丫的狗頭不可!
小西行長連連叩頭,說這些事都是石田、大谷幾個人跟我商量着幹的,不是我一個人獨斷專行啊。
他唯恐秀吉不相信,還拿出一大堆來往文書——看來小西真是個精細性子,早做好了事情敗露的準備,不然他參加宴會幹嗎随身揣那麼多信啊?
西笑承兌心懷愧疚,心想是我害了小西君。
他走上前去,勸秀吉不要動怒濫殺。
石田、大谷等人也算講義氣,把這事認了下來,好說歹說,總算保住了小西行長的性命。
這麼一鬧騰,宴會自然也開不成了,大家不歡而散。
楊方亨看到秀吉先扔诏書,後罵小西,他不懂日文,看的有些莫明其妙;沈惟敬在一旁哪敢多嘴解釋,趕緊拽着楊方亨離開大阪城,回了館驿。
回去以後,楊方亨問沈惟敬到底怎麼回事。
沈惟敬不愧是個老騙子,面不改色地說秀吉是因為朝鮮人不派規格高的使臣來,所以生氣了。
楊方亨将信将疑,也未深究。
第二天一早,沈惟敬傳話給通信使黃慎,撒了一大篇謊話,說昨天關白告訴我了,怪你們朝鮮人拖拖拉拉不肯配合議和,所以人家要再次發兵攻打你們。
他緊接着又扮好人,說幸虧我當時喝止了秀吉,訓了他一頓,日本既然受封藩國,就與朝鮮是兄弟之邦。
兄弟之邦在那麼能打架呢?
說到最後,沈惟敬拍着胸脯說你放心,我這次不把秀吉的事搞定,就不走了。
好個沈惟敬,這一通瞎話說出來,當真是氣不湧出,面不更色。
能看得出來,他是準備把冊封失敗的黑鍋扣到朝鮮人頭上,減輕自己歸國以後的罪愆。
黃慎聽了,總覺得不對勁,但根本不敢宣諸于口,滿腹心思都在擔心朝鮮接下來的命運。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九月九日,柳川調信跑來偷偷告訴黃慎,說秀吉昨天召見了加藤清正,加藤清正拍胸脯說“朝鮮人不送王子來也罷,我親自去再抓兩個來。
”秀吉很高興,讓他二月渡海進攻朝鮮。
黃慎聽了報信,吓得魂飛魄散,連忙告訴大明兩位使節,卻被沈惟敬好一通嘲弄,說他是杞人憂天。
又過了幾天,使團又聽到一個新消息:黑田長政在豐前,加藤清正在肥後,兩員大将厲兵秣馬,準備出征。
這個時候沈惟敬仍舊強作鎮定,安慰楊方亨說沒事沒事。
剛說完沒事,事就來了……
秀吉派人給使團送來一封書信。
信中秀吉把朝鮮人狠狠罵了一通,列數了三道罪狀,聲稱一定要給他們個教訓。
毫無疑問,這是一封宣戰書。
大明、朝鮮使團一聽這個消息,知道這次出使是徹底失敗了。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日本人還講道理的時候趕緊離開。
小西行長還算講義氣,派柳川調信一路跟随,頗為照顧。
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大明、朝鮮使團終于安全地返回了釜山港。
小西行長命令宗義智好生招待,還備下不少禮物,圖個買賣不成仁義在,沒有多加為難,放歸漢城。
這時候,已經是萬曆二十五年的正月了,距離冊封團成立之日的萬曆二十三年一月三十日,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年……
人是回來了,可該怎麼跟朝廷解釋呢?
黃慎是個精明人,這一路上把原來沒想通的事都打聽的差不多了。
他毫不客氣,一五一十地把出使情況彙報給了朝鮮高層。
雖然他因為出使失敗而被貶官處罰,但這份報告卻被保留下來,送到了北京。
而明使方面,則隻有楊方亨先返回北京,副使沈惟敬卻借口與日本和談未完,暫時留在漢城——到了這時候,這位沈大官人,居然還在醞釀着這麼蒙混過關!
沈惟敬知道楊方亨這個人是君子,沉穩有餘而精明不足,說白了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欺負楊方亨不懂日文,告訴他秀吉已經回心轉意接受冊封,您可以放心地告訴皇帝,咱們在九月二日在大阪城已經順利冊封了日本國王,教朝廷不必擔心。
楊方亨一聽急了,這是欺君之罪啊!再說了,按照規矩,冊封完以後,秀吉應該要有一封謝表給萬曆,謝表哪兒弄去?
沈惟敬一拍胸脯:“我在這兒等着他們送過來,你先回去就是。
”
楊方亨未必不明白沈惟敬在說瞎話,可他心裡也明白,這次回北京如果說出實情,一頓闆子是免不了的。
人總是傾向于相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