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醫生。
我們就住在傑克遜郊外名叫“珍珠”的灌木叢生的居民區裡。
爸爸在後屋給人看病,那兒有個金屬櫃子,裡面放着他的一套透鏡。
每次開合抽屜,透鏡都會發出玻璃風鈴般的叮當聲。
我們在前門開了間雜貨鋪。
也隻能如此了。
那時候世道艱難,于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好了起來,或至少變得無需照料。
我們雜貨鋪裡出售表親們從各自農場帶來的新鮮農産品,也賣一些幹貨和少量子彈。
我們就這樣苦熬着。
我們住在樓上。
上面一度住了十一個人,從諾克蘇比縣過來的表親、采摘季節反複來去的叔舅,還有我的大姑苔絲。
她就像我的母親,如果我真需要的話。
苔絲姑媽最喜歡說的就是:“甜心,人生不是節日遊行,不過你以後反正也會經曆一切的,所以還不如擡頭挺胸、輕步快走呢。
”而我們大家也或多或少都這麼想。
後來,我加入了自由意志浸信會,我認為爸爸未曾原諒我。
他不明白為什麼還會有人對上帝的安排需要這麼激進地辯解和作證,而不是比如說像他那樣,在滿布精細血管的眼球的這方天地裡,就足以感悟。
需要的不過如此,再加上每逢禮拜天一頓美美的雞肉晚餐。
爸爸喝了酒,就會罵罵咧咧,但罵得不兇。
他會教我燒菜,或者由着我和表姐們瘋玩。
在珍珠居民區的外緣有一片荒野,我們就是在那兒發現了密布豬籠草的泥塘。
我們會提起裙子,踩進深可沒膝的黏稠黑色爛泥裡,張大眼睛看那食肉的唇捕捉蜘蛛,喂到籠子裡。
我小時候最崇敬和熱愛的,就是激情四溢的大自然産生的種種奇迹。
後來,我們發現了和男孩子接吻這回事。
然後,就是帳篷布道會[基督教徒聚于帳篷内召開的布道會。
]。
所有這些事環環相扣,使得我碰上了拿單·普萊斯。
我十七歲,活力四射、幸福無比。
我們這些姑娘們穿着薄棉布裙子,手挽着手大步向前走,是人群的焦點。
我們甩動着秀發,穿過一排排從殡儀館借來的折疊椅中間的過道,徑直走到擁擠的帳篷裡、奉主而來的人群最前面。
我們攜着起伏波動卻未獲拯救的胸脯投向耶稣的懷抱。
那時候,珍珠居民區裡有些鄉巴佬似的小阿飛,我們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但現在要找一個更配得上我們的人。
好吧,耶稣不就挺好嗎?反正我們也就參加一時半會兒——還以為周末結束他也就離開了,跟其他所有人一樣。
但當帳篷折疊起來,我卻發現拿單·普萊斯進入了我的生活。
這個帥氣年輕的紅頭發牧師降落到我那無主的靈魂上,猶如狗覓到了一根骨頭。
他擁有遠超我以為年輕人能有的那種自信心,但我也試圖抵禦過他的魅力。
他的一本正經讓我灰心。
他可以和身着绉紗旗袍的老女人有說有笑,還會拍拍她們的駝背;但和我在一起,他總是三句話不離天國,偶爾才能放過這個話題,因為那時他起了魔鬼的念頭。
我們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談起了戀愛,主要是因為我根本就沒察覺這就是戀愛。
我以為他隻是打定主意要拯救我。
他會把車停在我們家髒兮兮的前廊台階旁,把西裝外套整齊地折好,放到搖椅上,卷起袖口,在我剝豆子的時候,給我讀《詩篇》和《申命記》。
你們怎麼對我說,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去?這些句子神秘、美麗,所以我就讓他待了下來。
我之前和年輕男人相處的經驗,也就是聽他們用“見鬼的萬能基督”這樣的話來對任何一件滿是紐扣的衣裙罵罵咧咧。
現在竟然有個人口中冒出“耶和華的言語,是純淨的言語。
如同銀子在泥爐中煉過七次”以及“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哦,我簡直向往那樣的青草地。
我能咂出在我齒間褪殼的麥穗那淡綠色的清香。
我想和那些話語一道躺卧下去,但願再起身時便學會了講一種全新的語言。
于是,我就讓他待了下來。
作為一個雄心勃勃的年輕布道牧師,他得在蘭金縣、辛普森縣和科派亞縣之間來回奔波。
但聽我說吧:那年夏天,珍珠居民區得到拯救的靈魂太多了,也許讓主都不知如何是好。
拿單幾乎不曾錯過我們家的禮拜天雞肉晚餐。
苔絲姑媽最後就說了:“反正你也得讓他吃飯,孩子,要是他這麼做是想娶你的話,那你何不嫁給他呢?”
我覺得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是否就是他當時所求。
但我告訴他的那時候,苔絲姑媽或多或少是需要一個答案的,然後才可以根據這個規劃為更多頓雞肉晚餐作出許諾。
結婚的想法頗合他心意,于是他就把這想法據為己有了。
我幾乎沒時間去思考自己的答案——唉,這麼說已是太晚了。
就算當時有人堅持要聽我的意見,我也真的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想法。
我從來就沒近距離接觸過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