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姑娘胸脯起伏波動得厲害。
(我真想大喊:快去引誘他吧,姑娘們,我是真累了!)要不然,我就在家等他。
他到家之前我會先喝四杯水,這樣,不管他吃什麼東西,我在旁邊看着時肚子就不至于咕咕叫了。
我懷着雙胞胎的時候,極度的饑餓讓我有時晚上竟會手膝并用地爬出去,到花園裡吃土。
在那兩年都不到的孤獨歲月裡,我竟然生了三個孩子。
我實在不相信地球上還有哪個女人會像我一樣,交媾得那麼少,卻生了這麼多的孩子。
三個孩子太多了,我能通過自己的身體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當第三個孩子出生時,她腦袋不會轉動,甚至都不能正常地嘬奶。
那就是艾達。
此前,當我得知自己懷了雙胞胎時,哭了好幾天。
如今我夜夜無法入眠,猜疑是不是我的絕望毒害了她。
拿單執着于負罪感和上帝責罰的情緒感染了我。
艾達是上帝派來給我的,或者是懲罰,或者是獎賞。
世界自有其看法,而我也有我自己的看法。
醫生對她不抱什麼希望。
不過有個護士很友善,她告訴我配方奶是最好的東西,是現代的奇迹,但我們買不起雙份。
于是,我就讓貪婪的利娅到我的胸口喝我的奶,讓艾達喝昂貴的奶瓶,兩個人同時喂奶。
有了雙胞胎,兩隻手能學會做任何事。
注意了,還不僅僅是雙胞胎,還有個淺色頭發的女娃,她的皮膚似乎極薄,稍有不适就會哭鬧。
每次隻要尿布一濕,蕾切爾就會尖叫,像個鬧鈴,惹得另兩個孩子也哭成一片。
長乳牙的時候,她也叫得特别厲害。
此外,艾達是因挫折而号,利娅是因噩夢而叫。
從十九歲到二十五歲,那六年來,我就沒好好睡過一個不受打擾的覺。
情況就是這樣。
你會問我為什麼不揭竿而起,反抗拿單呢?我太安于現狀,這就是原因。
我隻向前挪移,每天清晨醒來後都會再一次覺得,最糟糕的狀況已成為過去。
拿單特别相信一件事:主會留意這世間的公義,并加以獎賞。
我丈夫根本不會接受其他可能性。
所以,如果我們在伯利恒小小的平原的小房子裡受苦,那就是我們中的一人喪失了美德之故。
我很清楚喪失美德的那個人就是我。
拿單憎恨我的吸引力,仿佛纖細的腰肢和藍色的大眼睛都來自我刻意的選擇,好吸引别人關注我似的。
他要我明白,上帝的眼睛洞察一切。
如果我在後院晾曬床單,一動不動地站定那麼一會兒,感受濕漉漉的青草在我光腳闆下的刺癢,那主的眼睛就會注意到我正無所事事。
無論何時,隻要我不留神講出從父親那兒學來的咒罵的字眼,上帝就會聽見。
他會注視我洗澡,讓我不敢享用熱水。
甚至在我擤鼻子時,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正受到注視。
好像是為了補償我老是被注視,拿單會習慣性地将我忽視。
如果我抱怨我們的生活,他就會一邊吃着飯,一邊老練地别過頭去。
就像孩子存心把洋娃娃弄壞,哭鬧說沒東西可玩時,大人不去理睬他一樣。
為了從瘋癫的邊緣拯救自己,我已學會穿着軟鞋走過硬地,盡量往好的方面想。
如果我體内還存留着那個異教姑娘的漂亮影子,仍舊會像飛蛾為月光吸引一般因崇拜而傾倒,如果她的心仍然會因佐治亞的夜及夜間路渠裡傳來的蛙聲而狂跳不止,那她定然會對她的現狀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替自己文飾美言了。
偶爾,拿單外出參加布道會,我就會鎖上家門,對着鏡子顧影自憐,抹上紅色唇膏做家務活,但這種情況極少。
我與自己的靈魂相遇得越來越少了。
待到露絲·梅出生時,我們已搬入了黑爾街上的牧師住宅,拿單則已完全掌控了曾經名為奧利安娜·沃頓的那片國土。
我将主視為我個人的救世主,因為他終于給我帶來了一台美泰克洗衣機。
我休憩于此等平和之中,且稱之為幸福。
在那些日子裡,我的生活就是那樣度過的。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理解自己付出了多麼不堪的代價,甚至上帝都不得不承認自由的價值。
你們怎麼對我說,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去?那時候,我栖居于黑暗之心,徹底被婚姻的形狀束縛,幾乎看不到竟然還有其他的路可走。
和瑪土撒拉一樣,我也在自我的囚籠中畏葸不前。
盡管我的靈魂向往群山,但也和瑪土撒拉一樣,我發現我沒有翅膀。
這就是個中原因,小獸。
我失去了翅膀。
别問我是如何奪回翅膀的——那故事太讓人難以承受。
很長時間以來,我都沉醉于虛假的安慰之中。
當男人談起國家利益,說那也是我們的利益時,我就信以為真地以為我們大家都應該這麼去做。
結果,我的命運就和剛果鑄在了一起。
可憐的剛果,男人的赤腳新娘,男人允諾給她一個王國,卻拿走了她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