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叼走了。
所以,瑪瑪·恩古紮肯定願意用曼格萬西豆換雞蛋,你不覺得嗎?”
阿納托爾燦爛地笑了。
“聰明的姑娘!”
我也笑了,但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什麼。
我覺得有點尴尬,就回身繼續替露絲·梅梳頭發了。
“她今天像是個憂郁的小姑娘。
”阿納托爾說。
“她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個禮拜了。
母親也病了。
你沒注意到嗎,前幾天你來的時候,她就站在門廊上,望着空中發呆。
父親說她們兩個都會好起來的,可是……”我聳了聳肩,“應該不是昏睡病吧,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是,現在不是采采蠅的季節,這個時候在基蘭加幾乎見不到昏睡病。
”
“好吧,那就好,因為我聽說昏睡病會死人的。
”我一邊說一邊梳着頭發,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個單調的動作催眠了。
枕着辮子沒日沒夜地睡覺,一直汗流不止,已經讓露絲·梅金黃色的頭發皺成了反光的碎波浪。
我順着她的後背把頭發往下梳時,阿納托爾凝視着。
他的笑容在那安靜的一分鐘裡迷茫起來。
“确實有一則新聞,貝埃内,既然你問了。
但恐怕不是什麼好新聞,我就是來和你父親談談這件事的。
”
“他不在家。
不管什麼事,我都可以轉告他。
”
我琢磨着阿納托爾是否會覺得我這個信使還不夠格。
我注意到,剛果男人甚至不會把自己的妻子或女兒當作理智的或重要的人對待。
盡管就我所見妻子和女兒攬下了所有的活計。
但阿納托爾顯然覺得我是可以托付的。
“你知道加丹加省在哪兒嗎?”
“在南邊,”我說,“鑽石礦都在那兒。
”阿克塞爾羅特先生把父親和我從利奧波德維爾載回來時,我聽他們談起過。
顯然,阿克塞爾羅特先生經常去那兒。
所以我就這麼猜了。
不過,我猜的時候帶着父親招牌式的自信。
“鑽石,沒錯,”阿納托爾說,“還有钴礦、銅礦和鋅礦。
我們國家有你們國家想要的任何東西。
”
這讓我不自在起來。
“我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和你無關,貝埃内。
”
和我無關,和我無關!我一聽這話,心裡就樂開了花,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但你也說對了一半,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他說,“你聽說過莫伊茲·沖伯這個名字嗎?”
我想必聽說過,但不太确定。
我先點了點頭,但後來又承認道:“沒有。
”從這時候起,我就決定不要再假裝自己知道很多事情。
我要成為我自己,利娅·普萊斯,渴望學習一切有待了解的東西。
隻需看看父親,我就明白,當你想顯示自己是房間裡最聰明的人時,就會什麼東西都學不到了。
“莫伊茲·沖伯是隆達部族的領導人。
從各方面的實際情況來看,他就是加丹加省的領導人。
幾天前,他又成了他自己成立的加丹加國的領導人。
他宣布加丹加已經從剛果共和國裡分離出去了。
”
“什麼?為什麼?”
“現在他可以自己和比利時人及美國人做生意了,你明白了吧。
他畢竟有這麼多礦藏。
你們國家的一些人一直在鼓勵他做出這個決定。
”
“為什麼他們不直接和盧蒙巴做生意呢?他才是被選出來的那個人。
他們應該都知道這點啊。
”
“他們知道。
但盧蒙巴并不急于跟外國人做買賣,他隻忠實于自己的同胞。
他想要建立一個屬于剛果人的統一的剛果。
而且他也知道,來自南部的每一顆加丹加鑽石都可以支付利奧波德維爾一名教師的薪水,或者養活北部瓦雷加一整座村莊的孩子們。
”
我既覺得窘迫,又覺得困惑。
“為什麼那些生意人要把剛果的鑽石弄走呢?美國人到那兒去又要幹什麼呢?我以為剛果屬于比利時。
我是指以前。
”
阿納托爾蹙起了眉頭。
“剛果是剛果的,一直都是這樣。
”
“嗯,這我知道。
但……”
“睜開你的眼睛,貝埃内。
看看你的鄰居,過去他們真的屬于比利時嗎?”他指向院子外,越過那些樹,那是瑪瑪·姆萬紮的房子。
我說了句蠢話,覺得很難受。
我照他的命令看去:瑪瑪·姆萬紮變形的雙腿和高貴的小頭顱都裹着淺黃色的棉布。
她坐在厚實的塵埃裡,仿佛長在那兒。
她面前是一小叢火堆,火苗舔舐着她滿是凹痕的煮飯的罐頭。
她仰着身子倚在後撐的雙手上,擡臉對着天空喊着話。
她的兒子們心不在焉的回應從泥巴屋裡齊聲傳來。
敞開的門邊上,兩個大女兒正站在高高的木臼邊搗木薯。
一個女孩舉起搗棒,另一個女孩就杵向窄洞——一上一下,完美均衡的節奏猶如活塞在抽動。
我常常注視她們,為她們挺直的後背和滿是肌肉的黝黑臂膀的舞蹈深深吸引着。
我很羨慕那些女孩,她們在齊心協力、完美同步地忙碌着。
如果我和艾達未曾深陷于負罪和不公的糾結之中,我們大概也能對此有所感受。
現在,似乎,我們全家都處于紛争之中:母親反對父親,蕾切爾反對他們倆,艾達反對世界,露絲·梅則是不管誰走近就會無助地拉着那人不放,而我則想盡辦法待在父親一邊。
我們全都糾葛于這樣的憎恨之中,卻又不明就裡。
“她的兩個孩子生傳染病死了。
”我說。
“我知道。
”
他當然知道。
我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