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選票。
你們可以把它們投到這隻葫蘆碗或那隻葫蘆碗裡,要不就全都扔進河裡。
’我的工作就是把這樣的選擇解釋清楚。
”
“好吧,即便如此。
我認為你對我父親想要在這兒達成的目标并不那麼熱心。
”
“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要達成什麼目标。
你清楚嗎?”
“講述耶稣的故事和上帝的愛。
将他們全都領向主。
”
“如果沒人翻譯他的布道詞,他會怎麼講述那些故事呢?”
“這是個好問題。
我猜他會試圖用法語和剛果語講,但他總是把兩門語言混在一起,講得很糟糕。
村裡人也許根本就沒法搞清楚他在這兒究竟要幹什麼。
”
“我想你說得對。
如果他們理解不了你父親,他們倒是有可能越來越喜歡他的,也有可能越來越不喜歡。
這不好說。
但如果他們理解他說的話,那他們就能做出自己的決定。
”
我長時間凝視着阿納托爾。
“這麼說,你尊重我的父親。
”
“我尊重的是我親眼所見的東西。
要是有外人走進你家,帶給你一件禮物,那你家不會不發生一點變化。
比如說,他帶給你一隻炒鍋。
你已經有一隻自己很喜歡的炒鍋,但也許這隻新鍋更大。
你會很開心,得意揚揚地把舊鍋送給妹妹用。
但也許新鍋的鍋底有個洞。
在那種情況下,你會非常感謝你的來客,而等他一走,你就會把它放到院子裡,用來裝魚鱗,專門給雞吃。
”
“那你隻是出于禮貌。
你根本就不相信耶稣基督。
”
他輕輕彈了彈舌頭。
“我相信什麼并不是很重要。
我是個老師,我相信乘法表嗎?法語每個單詞後面都有多出來的字母,就像挂着幾個懶散的孩子,那我相信法語嗎?這些都無關緊要。
人們需要知道他們選擇的是什麼。
我見過許多白人來我們這裡,總是帶來我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要麼是把剪刀,要麼是藥,要麼是船上的發動機,要麼是書,要麼是挖鑽石或種植橡膠的地圖,要麼是耶稣的故事。
其中有的東西似乎很好用,有的最後發現并不好用。
重要的是去分辨。
”
“如果你不去翻譯聖經故事,那村裡人也許就會因為錯誤的理由成為基督徒。
他們會以為是我們的上帝給了我們剪刀和抗瘧疾藥片,從而也想來走上帝之路。
”
他咧開嘴沖我笑。
“那麼貝埃内-貝埃内這個詞,你還想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想!”
“意思是,像真理一樣真。
”
我隻覺得頰上辣辣的,騰地泛起紅暈,而窘迫讓我愈加臉紅。
我試着找點話來說,但沒轍。
我隻好将視線拉回自己翻譯不出的那些法語句子上。
“阿納托爾,”我終于開口說話了,“如果你可以有這世界上随便一樣東西,你想要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說:“想一次看看整個世界的地圖。
”
“真的?你從來沒看過?”
“我沒能一次全部看到。
我想不明白它到底是三角形、環形,還是正方形。
”
“是圓的。
”我說道,震驚不已。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他上過種植園的學校,在擁有滿架子書的人家裡當過差。
他的英語說得比蕾切爾要好。
可他竟然不知道世界的真實形狀。
“不是環形,是像這樣。
”我一邊說着,一邊窩起雙手,“像球那樣圓。
你真的從沒見過地球儀?”
“我聽說過地球儀。
印在球上的地圖。
我不敢确定自己理解得到底對不對,因為我不明白地圖怎麼能安到一個球上。
你見過嗎?”
“阿納托爾,我就有一個。
在美國,許多人都有。
”
他哈哈大笑。
“為什麼要有?幫助他們決定開車去哪兒嗎?”
“我沒開玩笑。
學校教室裡也有,到處都有。
我經常盯着地球儀看很久,說不定能自己做出一個來。
”
他不太相信地看着我。
“我應該做得出。
我是說真的。
你給我一個光滑幹淨的葫蘆碗,我就能給你做一個屬于你自己的地球儀。
”
“那我真的會很喜歡。
”他說道,此刻的語氣是在對成年朋友說話,而非對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能這麼确定。
“你知道嗎,我不該教數學。
我應該教地理。
我能告訴你的男孩子們,什麼是海洋,什麼是城市,還有所有世界上的奇觀。
”
他悲哀地笑了笑。
“貝埃内,他們是不會相信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