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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他們嘴上從來不提。

    現在好了,公公的劊子手優哉遊哉地進了家門,和家裡不多的大米、面粉、洋蔥、土豆待在一起。

    他們決定給他平反。

    在婆婆的儲藏室裡。

    顯然,比起現狀,他們更喜歡鐵托時代,盡管他們不敢大聲說出來,正如他們在鐵托時代也有很多事情不敢講。

     “他什麼時候成話痨的?”我問道,說着把貼着酥餅照片的馬口鐵罐拿了下來。

     “我也說不準。

    是一點一點的。

    不過,我最後沒法不注意到了。

    我不在屋裡時,他就對着牆說話。

    他就是不停地說。

    我再也受不了了。

    真是受不了。

    我都聽了一千遍了。

    我甚至感覺睡覺都能聽見他念叨。

    ”她咬了下嘴唇,又說了句,“我就盼着熬完了。

    ” “戈蘭呢?他了解情況嗎?他過得怎麼樣?” “你可以看看他的信,如果你想的話。

    ” “不了。

    有什麼好看的?” 她出去了片刻,回來時拿着一張快照。

     “我不該給你看這,不過,你知道可能比較好。

    ” 她把照片遞給我。

    上面是戈蘭和一個日本女人。

     “挺好。

    ”我說。

     “她叫Hito(日戶),”她寬慰地說,“你公公和我叫她Tito(鐵托)。

    我倆的小玩笑。

    看着還不錯,是吧?” 我又瞥了照片一眼,一陣令人痛苦的嫉妒傳遍全身。

     婆婆歎了口氣。

     “來日方長,塔尼娅。

    唉,我倆是不長了。

    一輩子就過去了。

    可你們還小,應該有更好的前程……聽你媽說,你在阿姆斯特丹還可以啊。

    ” “挺好的。

    ” “你一直是尖子生。

    ” 我感覺她話外有話——她想說,她是我這邊兒的——但她找不到合适的詞。

     “你不跟他走的時候,戈蘭挺難受的。

    ” “我知道。

    ” “幸好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痕。

    ” 公公出現在了門口。

     “你倆在這兒說什麼悄悄話呢?我可不想被撇開。

    什麼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痕?你們女人啊,撿到一點東西就到處學舌。

    時間不會治愈傷痕;時間制造傷痕。

    ” “你小說讀太多了。

    ”婆婆說道,好像在跟小孩講話。

     我們回到客廳,喝了些咖啡。

    婆婆打開酥餅罐子。

    酥餅是南斯拉夫時期生産的,放了那麼久,都嘗不出味道了。

     公公接着絮叨。

    婆婆不時揮舞一下手臂,好像在趕蒼蠅。

    接着,她起身打開電視機。

    公公開始嘟囔,說她剛才沒聽他講話,說她從來不聽他講話,就想着那個蠢盒子。

    婆婆調低了音量。

    她看肥皂劇都隻看字幕,用不着聽聲音。

     環顧客廳,我感覺東西都變小了。

    就連公公和婆婆看起來都小了。

    東西看起來都舊了,灰暗破敗的樣子,就像角落裡那盆落灰的印度橡膠樹一樣。

     公公的話語淹沒了客廳,下結論,為行為辯護,發火,發牢騷。

    這些話幾乎變成了實物。

    它們是随着年老和膀胱失禁而來的。

    他意識不到它們在從自己身上噴出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在某個時刻,我站了起來,好像剛從夢中醒來。

     “我該走了,”我說,“我媽給我做飯呢。

    ” 他們沒有挽留我。

     “好啦,你現在知道我們的日子是什麼樣了。

    ”婆婆帶着歉意說道。

     “什麼樣!”公公咆哮道,“我們比許多地方的人過得都好。

    要不是出了那些事,我們比美國人過得還好。

    ” 他喘着粗氣,從放電視的桌子底下抽出了三個筆記本。

    本子很大——是信紙的格式——而且是手工裝訂的。

     “給你,”他說,“看看這些吧。

    我瞎寫的。

    ” 我在門口分别親了他們一口。

    公公顯然不太舒服。

    他努力想笑,但嘴角還是向下。

    這副表情讓他看起來像個被抛棄的孩子,正在努力克服受到的慢待。

    我到機場時肯定也是這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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