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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回答。

    她竟然還記得戈蘭的官方登記民族是塞爾維亞族,我驚訝了。

     “哈哈,别介意!我開玩笑呢。

    我能看穿你,大齡小姑娘。

    你把他鎖在心裡。

    他說你們永不分離。

    但他現在享受着自由,你卻丢了鑰匙。

    ” 我不由自主地對着舊剪貼簿上的詩句微笑。

    突然間,緊張氣氛消失了。

     “要是你和我一樣嫁了個克羅地亞人,分手肯定沒這麼難受,”她說,“你現在肯定已經二婚了。

    ” “錯過機會了啊。

    ” “我們剛到阿姆斯特丹,弗拉傑克就放飛自我了。

    他迷上了草什麼的。

    癡迷那種。

    ”她說草像是對暗号似的,而且壓低了聲音,仿佛怕父母聽見。

     “弗拉傑克人呢?” “連警察都不知道。

    但我才不管呢。

    他不再是我的麻煩了……好了,咱們吃飯吧。

    ” 塞斯的克羅地亞語說得很好。

    (“看見我的訓練成果沒?我厲害吧!不過,其實是他丈母娘的功勞,對不對,塞斯?對了,你家人怎麼樣?我都不知道你回去家裡還有誰……”)我在的時候,伊内絲嘴說個不停。

    作為完美的女主人,她擺出了最好的銀餐具(“我是專門為你擺的,幫你回憶我們過去的生活:這是我祖母傳下來的。

    ”)、我們的葡萄酒、我們的橄榄油(“我們每年夏天都回老家。

    我們在科爾丘拉島有一間不錯的小屋。

    你哪天一定得過去看看。

    我們每次都是滿載而歸,就像吉蔔賽人似的。

    葡萄酒、橄榄油、火腿,你能想到的都有。

    塞斯特别喜歡那邊。

    孩子們也喜歡。

    對我來說,孩子會講克羅地亞語很重要。

    當然,對我媽也很重要。

    她每年都和外孫一起住整整兩個月。

    ”)。

    她滔滔不絕地說着海岸、孩子、她的母親、塞斯的荷蘭人母親。

    我幾乎插不上話。

     換一個場合的話,我可能會覺得厭煩,但那個晚上她說的話讓我感覺放松。

    忸怩的鼻音就像療傷的軟膏。

    這是多年來我的生活第一次顯得正常。

    時間本身似乎被治愈了,縫的針被拆掉了。

    我總算站在了堅實的地面上,沐浴在伊内絲溫暖舒适的話語中。

    有那麼一秒鐘,我還以為我們都在薩格勒布。

    當然,我們歲數都大了一點,而且弗拉傑克換成了塞斯,但戈蘭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隻是出去買酒了…… “你一定要嘗嘗我的罂粟籽蛋糕。

    我專門給你烤的。

    感謝奧匈帝國。

    要是沒有它,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糕點,你懂我。

    罂粟籽也要從薩格勒布帶回來。

    這邊找不到,就連——該怎麼叫他們合适呢——突厥人(Turks)也沒有。

    ”她顯然希望我聽懂她略帶種族歧視色彩的稱呼,然後贊許地眨眨眼。

     “布雷克餅,巴克拉瓦點心,罂粟籽面條。

    ”我唱道。

     “你和你的思南病啊。

    ”她抱怨了一句。

    我被這句評論驚到了,好像之前是我在不停念叨南斯拉夫似的。

     喝咖啡的時候,伊内絲就開始用複數人稱代詞了。

     “我們很高興能幫到你。

    互幫互助太難得了。

    你在我們班從來都是第一,于是我就跟塞斯講,我說啊,你應該請塔尼娅來。

    我們聽說了不少你學生的事。

    還有那個男孩。

    真可怕!” 我再次被驚到了。

    我感覺閑談的方向要變了。

     “那個男孩叫烏羅什。

    ”我說。

     “每一代都有自殺的人。

    ”她說。

     “你什麼意思?” “我們上大學時就有一個,記得嗎?他叫什麼來着?” “内納德。

    ” “沒錯。

    去了趟印度,回來就自我了斷了。

    他父親是将軍。

    我覺得跟毒品有關。

    天啊!還記得那些去印度朝聖的人嗎?不過,你和我,我們從沒有迷上脈輪啊,經書啊那些玩意兒,對吧?” “你了解到那個學生的什麼情況沒有?”塞斯打斷了伊内絲的話,我很感激他。

     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有點事情不得不告訴你,”他說,“不過,我收到了一些學生對你的投訴。

    ” 他的話是對我心口的一記重擊。

     “什麼樣的投訴?” “學生認為教師不稱職時有權利投訴,我們也必須嚴肅處理。

    長話短說,有學生不喜歡你的授課方式。

    ” “不是真的吧。

    ”我好不容易說道。

     “恐怕是真的。

    ” “他們都抱怨什麼了?” “他們說你不務正業,上課是浪費時間。

    ” “他們這麼說?” “他們說你沒有清晰的課程安排,課堂混亂不堪。

    他們不僅和你一塊去咖啡館,而且是你要求的。

    ” “誰說的?” “我不能告訴你。

    ”塞斯平靜地說。

     “你總不能說每個人都投訴了吧!” 塞斯沒有回答。

     伊内絲試着安慰我。

    她說我閉目塞聽,我拒絕看到情況已經變了。

    在荷蘭,人們不會站隊,但他們能明白一加一等于二,不是嗎?她說我心太大了,與學生太親近了。

    “你知道那句老話:晚上陪娃睡,早起一身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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