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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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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言從來都是一場圍獵。

    掌握話語就是掌握了權力。

     ——克洛伊·德洛姆《我親愛的姐妹們》
在重回出版界之前,我從事過各種各樣的職業。

    潛意識是如此狡猾,我們在它的決定論面前無處可逃。

    被我疏遠多年之後,書籍重新成了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職業。

    畢竟,書,是我最了解的東西。

     或許,我在嘗試着彌補某些東西。

    但它們是什麼?又該如何彌補?我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服務他人的作品之中。

    不知不覺間,我依然在尋找答案,尋找我故事的零散片段。

    我就這樣等待謎題自己解開。

    “小V”去哪兒了?有誰在什麼地方看見她了嗎?有時我的内心深處會傳出一個聲音,對我低語:“書籍即謊言。

    ”我卻不再理會它,仿佛我的記憶已經被洗去。

    時不時,會有回憶閃過,這樣那樣的細節浮現。

    我想,是的,就是這個,在這些話語中,這些字詞裡,包含了一小部分的我。

    于是,我把它們撿起,收集起來。

    我重新建立自我。

    有些書是絕佳的良藥,是我忘記了。

     每當我覺得自己終于獲得了自由的時候,G又和過去一樣找上我,企圖故技重施。

    盡管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但當有人在我面前提起G的名字時,我還是會僵住,又變回了剛認識他時的那個小女孩。

    我将一輩子都隻有十四歲了。

    我的命運已經被寫定。

     某天,母親轉給我他的一封信,他不知道我住在哪裡,所以一直還是把信寄往她家。

    即便我從不回複,拒絕一切與他的聯系,他也未曾氣餒。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封信裡,他想讓我同意将我的照片收錄進他的一本傳記中,那是他的某位崇拜者寫的,打算在一家比利時出版社出版。

    我的一位律師朋友用威脅的口吻替我回了信——即日起,無論以何種方式,如果G繼續在文學作品中使用我的名字或是影像,他将面臨法律指控。

    G沒有再來糾纏。

    我終于清淨了,暫時。

     沒過幾個月,我發現G有一個官方網站,上面除了他的生平和作品外,還有一些他的“戰利品”的照片,其中就有兩張是十四歲時的我,底下标注的是我的名字首字母V,它自那時起就成了我身份的象征(以至于我無意識中在所有的郵件上都會這樣署名)。

     這打擊讓人無法忍受。

    我打電話給我的律師朋友,他向我推薦了一位在肖像權問題上更有經驗的同事。

    我們需要一份執達員的報告,這就讓我花了一大筆錢。

    然而,經過很長時間的調查,我的新顧問告訴我,很不幸,我們并不能做什麼。

    這個網站并不是以G的名義注冊的,而是由住在亞洲某個地方的人管理。

     “G.M.很聰明,他讓别人替他管理這些内容,我們無法按照法國的法律指控他上傳了它們。

    從法律上講,這個網站是他的粉絲創建的,僅此而已。

    這無疑是厚顔無恥的行為,但我們無法制止。

    ” “一個住在亞洲的陌生人怎麼可能會有我十四歲時候的照片呢?而且還是隻有G手裡才有的照片?這說不通!” “如果您沒有保存底片的話,很難證明這裡面的人是您。

    ”她回答道,顯得非常抱歉,“此外,我還聽說,G最近找了一位律師界的權威人士為自己辯護,那位律師非常擅長知識産權相關的内容,是所有同行都懼怕的人物。

    進入一場尚未開始便已失敗的法律戰争,而且還要賭上自己的健康和年薪,真的值得嗎?” 我放棄了,心如死灰。

    又一次,他勝利了。

     一個諷刺的巧合在于,我現在正好在出版了G寫于七十年代、名為《未滿十六歲》的那本書的出版社工作。

     在被這家出版社雇傭之前,我仔細确認了這本書的版權并沒有續約:事實的确如此,但我不清楚緣由。

    我傾向于将其歸因于道德譴責。

    不過事實可能要無趣得多:此類作品的擁戴者日漸減少,或者愈發恥于承認自己有這樣的癖好。

     不過,在巴黎幾乎所有的出版商那裡,G都依然很有話語權。

    在我們相識的三十多年後,他還是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确認他對我的掌控依然存在。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但文學圈小得像塊手帕,流言蜚語傳得極快。

    追究也沒用。

    某個早上,我到辦公室後收到了一封來自出版社主編的令人尴尬的郵件。

    幾個星期以來,G一直都在騷擾她,給她發短信,請求她給我傳話。

     “我真的很抱歉,V。

    我已經盡量不讓這件事情打擾到您。

    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我實在沒辦法,隻好選擇把這件事告訴您,并請您看一看他的郵件。

    ”她寫道。

     在這些讀來讓我滿是羞恥的信裡,G事無巨細地回顧了我們的過去(生怕她不知道這整件事,而且好像這和她有關似的)。

    他對我隐私的侵犯令人難以忍受,語氣還既谄媚又煽情。

    在一堆胡話中,他稱自己命不久矣,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我一面,試圖借此博取她的同情。

    他還說他得了重病,若是不能再看一眼我可愛的面容,就無法瞑目……不要拒絕将死之人的請求……諸如此類。

    這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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