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往前走時,聽見馬路對面有人在叫我,還叫了好幾次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卻沒有立刻認出那個沖我招手的年輕女孩。
她匆匆跑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到,這讓我想起,她叫娜塔莉。
她有些局促地提起那晚在巴黎那家煙霧缭繞的餐廳裡,我們之間倉促又令人痛苦的會面,當時,G還無禮地帶着勝利者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她問我是否有時間喝杯咖啡。
我并沒有什麼同她交談的欲望,但有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她臉上曾刺傷過我、讓我覺得自己的青春都被她掩蓋住了的那種神采,不見了。
我本該對此感到滿意,從中獲得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是五年前成為G的情人的,那時我和G還在一起,所以冒險以這種方式同我搭話,還是在馬路正中央,是很需要勇氣的。
我察覺出她的狀态并不是很好,滿臉都是焦慮的神色。
她看上去很激動,還有些不安,但我對她笑了笑,答應和她聊一會兒。
我們坐下沒多久就很快交談了起來。
娜塔莉對我說起她的童年,她破碎的家庭,還有她缺席的父親。
我怎麼會不對此感到熟悉呢?如出一轍的故事情節,還有一模一樣的痛苦與折磨。
接着她又說起G對她造成的傷害,比如說操控她遠離家人、朋友,以及她原先的少女生活中的一切。
她說的話讓我回想起G做愛的方式,機械又單調。
看來她也是個把愛和性混為一談的可憐女孩。
我在她的叙述中看見了自己,我回想起來了每件事、每個細節。
伴随着她洶湧而出的傾訴,我感覺自己也激動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附和她,說出回憶起這段經曆時我有多痛苦。
娜塔莉不停地說着,反反複複地道歉,她咬着嘴唇,笑容裡透露着緊張。
如果G目睹這個場面的話,他一定會十分震驚,因為他一直極力避免讓他的情人們見面,或許是擔心她們一怒之下聯合起來報複他。
我們倆都有一種打破了禁忌的感覺。
究竟,是什麼将我們緊緊聯系在了一起,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呢?或許是一種迫切向能夠理解我們的人吐露真心的渴望吧。
而這實際上也讓我如釋重負,在幾年前,這個女孩隻會是我衆多競争對手中的一個,而如今我們同仇敵忾。
伴随着這份找到共鳴的激動心情,我們試着寬慰彼此:這段人生插曲已經結束了,我們甚至可以笑着談論它,不帶一絲忌妒、痛苦或絕望。
“他自以為很厲害,是最優秀的情人,而實際上,他是多麼可悲啊!”
我們一同大笑起來。
突然間娜塔莉的臉龐重新變得柔和與神采奕奕,就像我五年前曾贊歎過的那樣。
然後我們又聊到了馬尼拉和那些小男孩。
“說實話,你覺得他是同性戀嗎?還是就是戀童癖?”娜塔莉問我。
“應該是戀青少年症吧。
(我是學文學的,不記得在研究哪位作家時曾經看到過這個詞了,不過我對此還挺得意。
)他喜歡的,是未成年的狀态,可能他自己也仍被困在這種狀态中。
盡管他聰明得令人驚歎,心智卻仍處在青春期。
所以當他和年輕女孩在一起時,你懂的,他會覺得自己也變回了十四歲的少年,或許,這也是他意識不到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原因。
”
娜塔莉又笑了出來。
“是的,你說得對,我也願意這樣認為。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真肮髒,就好像是我睡了這些十一歲的菲律賓小男孩似的。
”
“不,不是你,娜塔莉,這與我們無關。
我們就和那些小男孩一樣,那時沒有任何人來保護我們,我們以為他賦予了我們存在的意義,而他隻是在利用我們,或許不是有意為之,畢竟,這受他病态心理的驅使。
”
“至少,我們有選擇和誰上床的自由,而不是隻跟老男人!”娜塔莉撲哧一笑後說道。
我現在可以确認,我并不是唯一一個由于和G在一起而飽受折磨的人。
與他在書中吹噓的相反,他給他年輕的情人們留下的并不隻有令人感動的回憶。
我們沒有交換電話号碼或是其他任何能讓我們再見的聯絡方式。
沒有必要這樣做。
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祝福彼此一切順利。
娜塔莉現在過得怎麼樣呢?我希望她遇到了一個和她同齡的男孩,他在了解她的痛苦後還愛着她,并将她從羞恥中拯救出來。
我希望她赢得了這場鬥争的勝利。
但如今,像她那時一樣如履薄冰、面容憔悴、了無生氣、迫切地需要傾訴的女孩,還有多少呢?
難以置信。
我怎麼也想不到這會成為可能。
經曆了那麼多次失敗的感情,那麼多想要毫無保留地被愛的掙紮,我所背負的許多創傷仍然得以被陪伴我的這個男人漸漸撫平。
我們有了一個兒子,如今他也到了青春期的年紀。
我的兒子幫助了我成長。
因為想要成為母親,就不能永遠停留在十四歲。
他長得很好看,眼神特别溫柔,總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值得慶幸的是,他極少問起我的童年。
如此便很好。
長久以來,我們的存在對于孩子而言,是從他們出生開始算起的。
或許他也憑直覺感到有一片陰霾存在,并且最好不要貿然進入。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