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就是閱兵。
湖北提督閱兵,場地就是這裡。
空地上牽來了五匹馬。
馬的尾巴在一起,腦袋朝不同方向,組成一個圓陣。
那個生員的脖子、手腕、腳脖子上,都縛着繩索,繩子另一端,系在五匹馬的鞍子上。
“五馬分屍”這個詞兒在群衆中有人聽說過,但沒人實際見過。
“誰把臉背過去了!”士兵大聲怒吼着。
不看還不成,背過臉去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被拖向刑場。
鞭聲響後,絕大多數人條件反射似的閉上眼睛,隻有少數膽大的人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當人們膽戰心驚地睜開眼睛時,隻見向南奔去的那匹馬,拖着一個人的腦袋。
有人止不住嘔吐起來。
“侮辱天父、天兄的人,下場就是這樣!”楊秀清大聲喊道。
不到半天,武昌城中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而理文和新妹是第二天從亞仙口中得知的。
亞仙當時并沒有在現場,她也是聽别人說的。
“今後大家會老老實實地聽從太平軍的命令了吧!”亞仙道。
“老實聽從,也不一定好呀!”新妹聽到這事,受到很大震動。
她想:即便當初一時忍耐留在太平軍,恐怕也會因這次五馬分屍的事而離開。
上帝會的理想不該依靠恐怖強制的行為來實現。
“不過,武昌官吏以前說了太平天國許多壞話,散布了許多謠言。
人們對這些話至今仍半信半疑,要不給點厲害讓他們看看,他們會小看了咱們的。
”亞仙對五馬分屍并不抱否定态度。
凡涉及上帝信仰的事,亞仙是女營中最積極的一個。
她甚至認為,為了保護信仰,可以不擇手段,妖人政府對天國兄弟們施加的酷刑,可不比五馬分屍輕!
“怎麼會這樣呢?”新妹用稍帶懷疑的口吻說道。
亞仙立即激動地說道:“這可是你死我活的關鍵一仗啊!我們不打垮對方,對方就要把我們打垮!”
“這個我明白……”新妹本想說的話,一看亞仙那燃燒似的眼,終于沒有說出口。
歸元寺北面有個名叫古琴台的小山岡,山岡上的樓閣正對着西月湖。
古琴台别名伯牙台。
伯牙是春秋時代操琴的名家。
他有個朋友叫鐘子期。
鐘子期常來聽伯牙彈琴。
鐘子期死後,伯牙便再不彈琴,因為真正能懂自己的,隻有鐘子期一人。
是以後人在哀歎知己死去之時,都會用到“伯牙絕弦”這個成語。
相傳這古琴台,就是當年伯牙彈琴、鐘子期恭聽的地方。
新妹把亞仙領到這座山岡上,在西月湖上泛舟。
亞仙帶來的消息,給新妹心中罩上一片陰雲,而亞仙卻認為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
“這是打仗!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為了勝利,什麼都可以幹!”亞仙反複重複這句話。
沒錯,亞仙是在打仗,但新妹已經置身戰場之外了。
新妹想,自己對太平天國抱着批判的态度,會不會和遠離戰鬥行業有關呢?“以後問問理文吧……”她現在凡事都有個人可以商量,這是一種幸福。
在要求居民進行登記的同時,楊秀清又創辦了“進貢公所”,接納武昌居民捐獻的财物,有金、銀、銅錢,以及糧食、雞、鴨等食品,還有茶葉。
據說人們都争着去進貢公所。
“是自願的嗎?”新妹問道。
“不都說了是争着去捐獻的嗎?”亞仙答道。
“不是自願去的吧?”
“那肯定啊,武昌人還沒有信奉上帝嘛。
光憑幾次講道理,那是辦不到的。
給進貢公所送去東西,就發給紙條。
隻是想得到這張紙條吧。
”
“紙條?收據嗎?”
“就是那個。
”
這種紙條稱作“執照”。
有了“執照”,就可證明對太平天國是采取合作态度的。
這些捐獻物品當然全部都歸入聖庫。
太平天國不準私有财物。
捐獻物品數量相當多,武昌政府遺留下來的物品也不少,其金庫和倉庫幾乎原封不動地落入太平軍手中。
在長沙,湖南巡撫張亮基和布政使潘铎毫不吝惜地給将士大發獎勵,包括糧食和錢财。
待在衡州的湖廣總督程矞采對此很不滿。
程矞采長期擔任地方官,最小心謹慎的就是處理公款,他一向盡量減少公款開支,起碼在職期間會平安無事。
從地方官失敗的事例來看,要麼就是中飽私囊,要麼就是利用職權揮霍公款。
公款使用的審查是最容易的,而業績如何,評價起來往往極其困難查。
他曾在給張亮基和潘铎的信中提出:“花錢不可太濫!”潘铎在回信中說:“長沙若落于賊手,官庫錢糧将統統為賊所有。
由此看來,我現在不過是用賊之錢來增強長沙的防禦。
”程矞采認為這是“歪理”,因而大為不滿。
但官庫屬布政使管轄,他無法做更多幹涉。
他身為總督,統管湖北、湖南,擔心湖南這種壞風氣會傳染湖北,于是給湖北的常大淳寫信。
常大淳和他性格相似,在太平軍圍攻武昌時,他沒有任何增饷、發津貼之類的措施。
不僅公款,就是糧食、武器、彈藥以及銅、鐵等,也是節約再節約。
當然,這些認真節餘下來的東西最後全都落入太平軍手中。
太平軍的領導人決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