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紫金山平靜地躺卧在南京東邊。
理文獨自在紫金山頂眺望了一陣兒南京城後,懷着沉重的心情,有氣無力地下到山腳。
新妹不願見太平軍裡的人,待在孝陵附近一個老百姓家裡。
譚七則已潛入城内,指揮諜報工作。
天空陰沉,暗雲低垂,馬上就要下雨似的。
新妹所待的民房窗戶很小,光線暗淡。
“下雨了嗎?”她問理文。
“還沒有。
不過看樣子好像馬上就要下了。
”
“你還打算在這裡待到南京陷落嗎?”
“對,我想看到南京的最後結局……我還沒有跟太平天國訣别嘛!”
“這是明擺着的結局,我真不理解你為何還要親自證實一下。
”
“我想好好整理下思緒。
”
“可以不看讨厭的事,不看不是更好嗎!”
“所以你可以不看嘛。
在這兒等着吧。
你先去上海也可以,我可以給你找個向導。
”
“為什麼非要看地獄呢?”
“我覺得我必須要看。
”
“你熱愛太平天國,最好還是就這麼離開。
不要再看到令人厭惡的現象,玷污你對天國的回憶。
我不忍眼看着你純潔的心靈受到創傷。
”
“新妹,我希望你理解,如果我不在這裡看看地獄,那可能将使我一輩子為此苦惱,由于我沒有這種勇氣。
我一定要看一看。
”
“你既然這麼說,我也就……好像下雨了!”新妹把臉轉向窗口,眼睛潤濕。
“先去上海嗎?”理文問。
“不,在這裡等着。
”
“是嗎,等着嗎?我想時間不會很長。
”
“我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等着。
”新妹閉上眼睛。
他們所說的“地獄”,是指太平軍即将進行的殘酷屠殺。
太平天國是宗教運動,同時也有着民族運動的一面。
這一面色彩,在湖南至湖北很多天地會會黨參加進來後,變得更加濃厚。
天地會各團體毫無例外,都要“反清複明”。
太平天國從沒有考慮過要複興明王朝,這王朝已在二百年前滅亡,它也不懂得要禮拜上帝。
不過,太平天國确實強烈地要求改造社會。
要改造社會,隻有推翻現在體制才有可能,要打倒的對象就是清王朝。
拜上帝會隻在“滅滿”上同天地會有着共同點。
兩個性質不同的組織在共同推進一個事業時,當然要特别強調其共同點。
太平天國常所說的“妖”,從廣義來說,是指不拜上帝的人。
但是,對于根本不知有上帝存在的人,是不能因為他們不拜上帝而加以懲罰的。
一般所說的“妖”,是指對拜上帝的人加以敵視和鎮壓的人,即現在的統治政權——清朝政府。
清政府的人,都是妖。
從最狹義來說,妖就是滿人。
太平天國的出發點就包含着“讨妖”,即“打倒滿族”這種民族主義思想,在吸收天地會的過程中,這種思想變得更加激烈。
官兵和官吏是妖方的人,必須要殺掉。
那麼,滿族非戰鬥人員,婦女、兒童、老人,該怎麼對待呢?他們也統統是妖,是該殺的對象。
起碼,現在太平軍中,氣氛如此。
南京城中的三四萬非戰鬥人員,都将被太平軍殺掉。
新妹和理文把這種屠殺情景稱為“地獄”。
新妹的心早已離開太平天國。
理文熱愛太平天國,自以為能理解它,但他不贊成戰鬥外的屠殺。
他曾和新妹仔細談論過,要改造社會,無可否認,各方勢力中,太平天國是最大的一支。
但是,太平天國現在所走的路并非改造社會的唯一途徑。
“咱們去尋找吧!”新妹道。
上海已有些現代社會萌芽,在那裡,也許能找到條新出路。
“是上海啊!”理文低聲道。
“對,咱們去上海吧!”兩人在這點上,意見一緻。
隻是理文想看到地獄後才走,而新妹認為已沒有看的必要。
對她來說,她不忍看到她所熱愛的理文将因地獄而在心靈上受創傷,但她無法改變。
理文現在所想的問題,新妹感到自己似乎是完全理解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必須要理解。
坑道戰從下關靜海寺開始。
靜海寺是儀鳳門外一個大寺廟,坑道已從這寺廟地下在向前掘進。
從城牆上看不到這種作業,問題是挖出來的泥土如何處理。
靜海寺大雄寶殿雖大,但很快被泥土塞滿了。
若城外突然出現一座土山,定會令人生疑。
是以坑道戰中最艱苦的工作,反而是處理泥土。
清軍方面,根據以往經驗,早已料到太平軍會挖坑道。
他們确信一定會挖,隻是尚不清楚對方在哪兒裡挖。
若知道挖掘起點,警戒範圍自然就會縮小。
太平軍要盡量掩蓋坑道。
從靜海寺掘進的坑道共有三條。
若隻爆破一個地方,突破口會太狹小。
在主力軍到達的第二天,太平軍進攻了水西門和旱西門。
其主要的目的是轉移敵人對靜海寺的注意。
在南京城内,陸建瀛總算露了面,進入聚寶門的陣地。
江甯将軍祥厚在儀鳳門軍營中親自指揮。
清軍很快就覺察到靜海寺有可疑,盡管太平軍夜間運土,且種種僞裝,但人員進出頻繁,還是引起了城中注目。
“他們定然在靜海寺挖坑道!”祥厚判斷。
一旦了解掘進方向,城裡就可以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