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挖洞、灌水,以防地雷爆炸。
清軍的對策也像武昌等城市所做過的那樣,叫盲人把耳朵貼在地上聽動靜。
但對清軍不利的是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雨聲妨礙了盲人敏銳的聽覺。
譚七等人在城裡的破壞活動越來越激烈。
而城外,太平軍做了幾百個真人般大小的紙人,讓它們騎在馬上,夜間朝南門奔馳。
從聚寶門外到雨花台一帶,駐有太平軍大部隊。
現在還往那裡增調大批兵力——城内看到城外的動向,做了如此推測。
“他們把重點放在南邊,應當防備聚寶門、雨花台方面的敵人。
”清軍大體做了這判斷,但沒有最終定論,靜海寺的動向令他們十分擔心。
祥厚和陸建瀛一向不睦。
前面說過,祥厚曾和布政使祁宿藻聯名向北京遞送彈劾陸建瀛的奏文,所以二人是冤家對頭,溝通起來當然不順暢。
大概是上了紙人馬隊的當,西城清軍已向南移動。
西城有獅子山、盧龍山、清涼山等許多丘陵,對城外情況可以看得很遠、很清楚。
獅子山雖有炮台,但大概由于先前用了過多的炮彈,現在倒是非常節省。
笨拙的清軍無法在夜間移動,但又覺得必須要移動,猶豫不決,欲動又止。
紙人馬隊起碼亂了城内守軍的情緒。
三條坑道已挖到城牆腳下,預定二月十日早晨爆破。
二月十日清早,陸建瀛來到儀鳳門會見祥厚,他主動來,這倒是難得。
“看情況賊已轉到南邊。
我想昨夜情況你也看到了。
大批馬隊已轉移到我防守的聚寶門,還請增調兵力去聚寶門。
”陸建瀛來訪就是為了這事。
“我确實看到了。
不過,靜海寺也令人可疑,這邊警備不能疏忽。
究竟能調去多少援軍,等我和幕僚們商量後再決定。
”
“希望能盡可能多調一些人。
”說罷,陸建瀛坐上四人轎,準備回去。
那是乘綠呢大轎,總督的數十名衛隊緊跟在轎子後面。
這一行人剛離開不久,地雷就爆炸了。
城牆磚一下子飛上天空,又像雨水般落了下來。
“磚雨”就是沖鋒信号。
“前進!”太平軍開始沖鋒。
“不行!隻聽到兩次爆炸聲!等一等!”——當司令部發出這一指示,為時已晚。
先頭部隊已爬上崩毀的城牆,向前沖鋒了。
為盡量擴大突破口,坑道在半中間分成三條。
在三條坑道裡都放上地雷,使它們同時爆炸,起碼能炸開一個十多米寬的突破口。
耳朵尖的人聽到兩次爆炸聲,其間隔極短,一般人則隻聽到一聲。
貴縣出身的炸藥專家魯國進感到懷疑。
突破口太窄,寬度隻有兩丈。
換言之,有一顆地雷會延遲爆炸。
儀鳳門外的太平軍司令官是林鳳祥。
他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但願是顆臭地雷!”他心裡祈禱。
魯國進和了解土營(工兵部隊)情況的人也在祈禱。
傳令兵從靜海寺跑到儀鳳門的速度是有限的。
如果導火線中途滅了,或是地雷本身有問題,那真是萬幸。
若隻是推遲爆炸,那将造成一場大悲劇。
然而最終,發生了最壞的情況。
第三顆地雷推遲爆炸,而當時太平軍正向儀鳳門蜂擁前進。
悲劇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把士兵們連同磚塊一齊掀到半空。
據清朝文獻記載,因這次爆炸而死的太平軍有五六百人或千餘人。
盡管他們常誇大敵人的損失,但這次太平軍犧牲的人确實不少。
而清軍慌忙後退,損失反而不大。
用地雷爆破城牆,是太平軍常用的作戰方法,所以清軍營房設在離城牆稍遠的地方。
這裡的清軍司令是總兵程三光。
一度後退的清軍這時又轉身向前猛進。
他們的目的是去割犧牲的太平軍士兵的耳朵。
根據敵人首級數來決定軍功大小,這個老掉牙的古代論功行賞的辦法,在這個時代仍然有效,隻是首級太沉,帶回來有困難,因此以耳朵代替。
因為是被炸死的,很少有完整的屍體。
清軍隻得到處尋找帶有耳朵的屍體,他們那變了眼神、手握短刀、在屍體周圍跑來跑去的樣子,簡直像地獄裡的惡鬼。
意想不到的爆炸,竟讓太平軍也有點畏縮了。
準備沖鋒的部隊,擔心下面還有爆炸,也停在那兒待命。
清兵就在這個時間來割耳朵。
“三顆地雷全部爆炸了。
”魯國進和技術負責人張賢儀做了保證。
太平軍再次沖鋒。
因突破口已擴大一倍,割耳朵的清軍也預計到太平軍很快會再次進攻,他們在割耳朵時也手忙腳亂,慌慌張張。
“前進!沖鋒!”
當太平軍一發出喊聲,割耳朵的清兵們就大聲嚷嚷着:“到籌防局去!”四散逃跑。
籌防局就是“發賞機關”。
拿耳朵去,就會發賞錢。
趕快把割下的耳朵換成錢,他們一溜煙跑了。
這不是逃跑,是到籌防局辦事,要馬上趕去,不信,可以看這耳朵!——這就是他們的理由。
當然是歪理。
但那些家夥就這麼公然逃跑了。
“不準逃!不準離開崗位!敵人人數很少!”程三光喊啞了嗓子。
沖進來的太平軍确實不多。
雖說已爆破,儀鳳門附近的城牆已成為一片瓦礫堆,突破口已擴大到十來米寬,但必須要爬上去。
沖進去需要時間,乘着人數少時把敵人打回去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