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純甫中秋應制作《壺中天慢》詞,自注雲:“是夜,西興亦聞天樂。”謂宮中樂聲聞于隔岸也。毛子晉謂:“天神亦不以人廢言。”近馮夢華複辯其誣。不解“天樂”兩字文義,殊笑人也。
曾觌(1109-1180),字純甫,汴京人。南宋詞人。紹興中,為建王内知客。淳熙初,除開府儀同三司,加少保、醴泉觀使。與奸臣龍大淵朋比為奸,為人不齒,《宋史》列入《佞律傳》中。詞多應制之作。其詞語言婉麗,風格柔媚。
壺中天慢曾觌
(此進禦月詞也。上皇大喜曰:“從來月詞,不曾用'金瓯'事,可謂新奇。”賜金束帶、紫蕃羅、水晶碗。上亦賜寶盞。至一更五點回宮。是夜,西興亦聞天樂焉。)
素飙漾碧,看天衢穩送、一輪明月。翠水瀛壺人不到,比似世間秋别。玉手瑤笙,一時同色,小按霓裳疊。天津橋上,有人偷記新阕。
當日誰幻銀橋,阿瞞兒戲,一笑成癡絕。肯信群仙高宴處,移下水晶宮阙。雲海塵清,山河影滿,桂冷吹香雪。何勞玉斧,金瓯千古無缺。
毛晉說“天神亦不以人廢言”,是指天神不惡曾觌其人,反而因其詞降下天樂。其實天樂是指宮中樂聲。毛晉望文生義,不了解“天樂”在這裡的真正含義,被老王取笑了。
曆來應制之作,即便其語句華美,卻大多是為皇帝皇後歌功頌德吹須拍馬,幾無個人真情實感,因此流傳的極少。李白“雲想衣裳花想容”、夏竦“水殿按涼州”都是句意出奇,尚能流傳。看曾觌注中說“上皇大喜……賜金束帶、紫蕃羅、水晶碗。上亦賜寶盞”雲雲,洋洋自得之情溢于言表,一付小人嘴臉,未免讓人望之生厭。
前面老王說夏竦的應制詞《喜遷莺》氣象上還能勉強繼承《憶秦娥》,已是很擡舉夏相國了。這裡再次出現應制詞,對于應制詞看來老王還是比較關注的。應制詞好詞極少,流傳下來的也不多。而且即便是好詞,也遠不及那些名家佳作。《人間詞話》裡面好詞多了去了,應制之作按理是排不上号的。老王有意無意間提及兩首應制之作,隐然間還是顯出他對于帝制傳統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