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四十七

首頁
“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雲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天然的美景一般都很容易博得人們的贊賞,而人工的景緻人們一般都會諸多挑剔。詞也是一樣。自然天成的詞讓人一見傾心,而帶有修飾之痕的詞除非有極特别的新巧精緻才能得到人們的青睐。“紅杏枝頭春意鬧”、“雲破月來花弄影”正是這一類的詞。

    先看看宋祁的《玉樓春·春景》

    玉樓春·春景宋祁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這首《玉樓春》寫得極為輕快明朗,這在詞中是不多見的。正如前面所言“歡愉之辭難工,愁苦之言易巧”,要寫好這一類的詞是不太容易的。這也是這一類詞佳作較少的原因之一。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旖旎春光正好,水面漣漪泛起,正是客船到臨。縠,有皺紋的紗,用來形容水波。“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此句上聯迷蒙清冽,下聯熱烈生動,越發突出在漠漠春寒中擋不住的濃濃春意。一個“鬧”字好似畫龍點睛,把盎然生機表現得淋漓盡緻。“鬧”本為耳聞,然而卻把枝頭紅杏爛漫缤紛之态寫得極為傳神。其他字句均可改,唯獨這個“鬧”字卻無可更替。“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千金又為何物?遠不及佳人一笑,讓人心感世間美好。“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是杯中的美酒,還是眼前的春色使人醉了呢?詞人都要舉酒勸斜陽,勸說它留下晚照,映襯這花間極美的春色了。在大好春光中,原來斜陽也可以變得如此可愛。全詞清新流暢,如畫之景似在眼前。“鬧”字點睛之筆,為此詞增輝不少,三分春色,自此變成十分。

    再看看張先的《天仙子》。

    天仙子張先

    (時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會。)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此詞名為傷春,實乃傷己。詞人仕途不得志,序中已言明托病不願赴府會。“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水調歌傳為隋炀帝開鑿運河時所制。午醉醒來愁思依舊,悲聲不忍聽聞,隻能再持杯澆心中塊壘。“送春春去幾時回?”此句承首句,直解為何而愁。春逝去其實亦有重來之時,但年華老去卻無從挽回。此句别有深意。“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後期空記省。”意接上句,更深一層。晚鏡獨照,卻見青絲早成白發,往事可堪回首?流年似水而逝,對此敢不傷懷?下阙輕輕一轉,似詞人不堪再望鏡中人而轉向窗外。沙上水鳥雙雙,池中暮色深沉,忽而雲破月開,卻見風過花影,婉轉婀娜。此句佳處在于昏暝之中,月光忽明,花的嬌柔之态乍現于眼前。前為鋪叙,後為高潮,極好的突出了花顧影自憐的儀态。“弄”字傳神之筆,頓生一種自憐之态。“重重簾幕密遮燈”,孤燈相對,簾幕重重,似寫不願再睹春傷情。“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而這傷春的愁緒卻似永難拂去,人欲靜而風不止,想來明日又是落紅滿徑吧。“落紅滿徑”與首句傷春之愁正相應。全詞意韻連綿,意境深切動人。詞中一“弄”字筆有讓人有豁然間境界全開之感,誠為妙筆,。

    說起這兩首詞的作者,還有一則趣事。

    宋胡仔《苕溪漁隐叢話》中載:“張子野(張先)郎中以樂章擅名一時。宋子京(宋祁)尚書奇其才,先往見之,遣将命者,謂曰:'尚書欲見”雲破月來花弄影“郎中乎?'子野屏後呼曰:'得非”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邪?'遂出,置酒盡歡。蓋二人所舉,皆其警策也。”兩人正是所謂的惺惺相惜了。不知道老王是不是恰好看到這一段轶事後有所感觸,才寫下這一條呢?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