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不能加于繩墨,聖人不能加于禮。禮者,衆人法而不知,聖人法而知之。
【譯文】
公輸班不能超越墨線,聖人不能超越禮制。禮制這種東西,衆人遵循它卻不懂其所以然,聖人遵循它而且能理解其所以然。
曾子曰:“無内人之疏而外人之親,無身不善而怨人,無刑己至而呼天。内人之疏而外人之親,不亦反乎!身不善而怨人,不亦遠乎!刑己至而呼天,不亦晚乎!詩曰:‘涓涓源水,不雝不塞。毂已破碎,乃大其輻。事已敗矣,乃重太息。’其雲益乎!”
【譯文】
曾子說:“不要疏遠家人而親近外人,不要自己不好而埋怨别人,不要刑罰降臨才呼喊上天。疏遠家人而親近外人,不是違背情理了嗎?自己不好而埋怨别人,不是舍近求遠了嗎?刑罰已經臨頭才呼喊上天,不是悔之已晚了嗎?《詩》雲:‘涓涓細流源頭水,不加堵截就不絕。車毂已經全破碎,這才加大那車輻。事情已經失敗了,這才深深長歎息。’這樣做有益嗎?”
曾子病,曾元持足,曾子曰:“元!志之!吾語汝。夫魚鼈鼋鼍猶以淵為淺而堀其中,鷹鸢猶以山為卑而增巢其上,及其得也必以餌。故君子能無以利害義,則恥辱亦無由至矣。”
【譯文】
曾子病得很厲害,曾元抱着他的腳。曾子說:“元,記住!我告訴你。那魚鼈鼋鼍以為淵池還太淺而在那裡面打洞才安身;鷹鸢以為山嶺還太低而在那上面築巢才栖息;它們被人捕獲,一定是為釣餌所誘。所以君子如能不因為财利而傷害道義,那麼恥辱也就無從到來了。”
子貢問于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貴玉而賤(王民)者,何也?為夫玉之少而(王民)之多邪?”孔子曰:“惡!賜!是何言也!夫君子豈多而賤之,少而貴之哉!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溫潤而澤,仁也;栗而理,知也;堅剛而不屈,義也;廉而不刿,行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适并見,情也;扣之,其聲清揚而遠聞,其止辍然,辭也。故雖有(王民)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詩曰:‘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此之謂也。”
【譯文】
子貢問孔子:“君子珍視寶玉而輕視珉石的原因,是什麼呢?是因為寶玉少而珉石多嗎?”孔子說:“欸!賜啊!這是什麼話啊!君子怎麼會因為多了就輕視它、少了就珍視它呢?這寶玉,君子用來比拟品德:它溫柔滋潤而有光澤,好比仁;它堅硬而有紋理,好比智;它剛強而不屈,好比義;它有棱角而不割傷人,好比行;它即使折斷也不彎曲,好比勇;它的斑點缺陷都暴露在外,好比誠實;敲它,聲音清越遠揚,戛然而止,好比言辭之美。所以,即使珉石帶着彩色花紋,也比不上寶玉那樣潔白明亮。《詩》雲:‘我真想念君子,溫和得就像寶玉。’說的就是這道理。”
曾子曰:“同遊而不見愛者,吾必不仁也;交而不見敬者,吾必不長也;臨财而不見信者,吾必不信也。三者在身曷怨人!怨人者窮,怨天者無識。失之己而反諸人,豈不亦迂哉!”
【譯文】
曾子說:“一起交遊卻不被人喜愛,那肯定是自己缺乏仁愛;與人交往而不受到尊敬,那必然是自己沒有敬重别人;接近财物而得不到信任,那一定是自己沒有信用。這三者的原因都在自己身上,怎麼能怪怨别人?怪怨别人就會陷入困厄,怪怨上天就是沒有見識。過失在于自己卻反而去責備别人,豈不是太不切合實際了麼?”
南郭惠子問于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子貢曰:“君子正身以俟,欲來者不距,欲去者不止。且夫良醫之門多病人,檃栝之側多枉木,是以雜也。”
【譯文】
南郭惠子問子貢說:“孔夫子的門下,怎麼那樣混雜呢?”子貢說:“君子端正自己的身心來等待求學的人,想來的不拒絕,想走的不阻止。況且良醫的門前多病人,整形器的旁邊多彎木,所以夫子的門下魚龍混雜啊。”
孔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親不能報,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聽令,非恕也。士明于此三恕,則可以端身矣。”
【譯文】
孔子說:“君子要有三種推己及人之心:有了君主不能侍奉,有了臣子卻要指使他們,這不符合恕道;有了父母不能報答養育之恩,有了子女卻要求他們孝順,這不符合恕道;有了哥哥不能敬重,有了弟弟卻要求他們聽話,這不符合恕道。讀書人明白了這三種推已及人之心,身心就可以端正了。”
孔子曰:“君子有三思而不可不思也:少而不學,長無能也;老而不教,死無思也;有而不施,窮無與也。是故君子少思長,則學;老思死,則教;有思窮,則施也。”
【譯文】
孔子說:“君子有三種考慮,是不可以不考慮的。小時候不學習,長大了就沒有才能;老了不教人,死後就沒有人懷念;富有時不施舍,貧窮了就沒有人周濟。因此君子小時候考慮到長大以後的事,就會學習;老了考慮到死後的景況,就會從事教育;富有時考慮到貧窮的處境,就會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