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的人,由于他自己的手足抽不出空來救别人。
在火災中被燒傷的人不能救火,因為他自己的燒傷疼得厲害。
在樹林子中沒有賣木柴的,在湖上沒有賣魚的,因為沒有人缺少這種東西。
”所以太平盛世,道德卑下的小人也會奉公守法,不義之财也誘惑不了他。
但在世道混亂的時候,品格高尚的君子也會幹壞事,法律也禁止不住他。
[慎到說:“夏桀、商纣當天子的時候,天下一片混亂。
關龍逢,王子比幹雖然是賢者,但人們還是稱那時為亂世,就是因為作亂的人多啊。
唐堯、虞舜當天子的時候,天下太平,雖然丹朱、商均作亂,但人們還把那時稱為太平盛世,就是因為守法的人多啊。
]所以《莊子》說:“在堯、舜的時代,天下沒有不得志的人,并不是因為人都聰明。
在桀、纣的時代,天下沒有顯達的人,并不是因為人都愚笨了。
這都是形勢造成的。
”《新語》說:
“靠近河邊的土地總是濕潤的,造近山邊的樹木,總是長得很高,那是同類互相影響的原因。
長江、黃河、淮河、濟水古稱四讀,都是向東流入大海的,所以衆多的小河也沒有向西流的,這是小河仿效大河,水少的追随水多的原因啊。
”
因此可知,世上的君子,未必本質上就是君子。
[匡衡曾經說過:“英明的君主恭敬謙讓,百姓也就不互相争鬥了;君主好仁德禮樂,下民也就不會兇暴;君主推崇道義節操,百姓也會按道義節操行事;君主寬厚慈愛,百姓也會互相關心愛護。
有這四種原因,所以有道之君不靠嚴刑峻法也能化導天下,使天下成為太平盛世。
”由此說來,社會的君子,是明主化導的結果。
]
世上的小人,未必本質上就是小人。
[《尚書》上說:“殷商的法律并不可通融,然而社會風氣卻極壞,草野盜賊成群,朝廷内外,大夫互相勾結,狼狽為奸,上行下效,法律卻治不了。
”這是說商朝的末世,大夫們都幹非法的事,沒有遵紀守法的,這也都是君主化導的結果,因此可以明白,世上的小人,未必本質上就是小人。
]世上的禮讓,也未必出于人們的本性。
[《左傳》上說:“晉國的範宣子執政,他好禮讓,大夫們也都好禮讓。
栾厭雖然橫暴,也不敢違抗這種禮讓之風,因而晉國安定,幾代人都仰仗範宣子樹立起來的民風,安定地生活。
這是榜樣好啊。
”在周朝開始興盛的時候,那時的詩中唱道:“以文王為榜樣,衆多國家也都講誠信了。
”這就是榜樣好的緣故。
待到周朝衰落時,那時的詩中唱道:“大夫不公平,讓我做的事比别人都多。
”
這就是說沒有謙讓了。
由此說來,栾厭那樣的謙讓,是時勢造成的。
因此,世人的謙讓,未必出于人們的本性。
]所以君子也好,小人也好,謙讓也好,都是時勢造成的。
這個道理是不能不考察明白的。
[《政論》上說:“世上雖然有生來就品質高尚的人,但百裡不能挑一,不能做為天下的普遍标準。
”
因而可以明白君子、小人本來沒有固定不變的品質,大都是随着時勢的推移變化而變化的。
]
【按語】
勢是什麼,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潮流。
當一股潮流到來的時候,便能挾裹各種各樣的人朝同一方向行進,這是很難抗拒的。
人們常說:社會潮流,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
就是這個道理。
這種潮流,是如何形成的呢?除個别時候,是由民意形成之外,更多的時候是由掌握最高權力的人推動起來的,所以權與勢總是聯系在一起的。
正因如此,勢,或曰潮流就有好有壞,既可使人向善,也可使人向惡。
五十歲以上的人都經曆過大躍進,當時的社會潮流是六億人民齊發燒,大煉鋼鐵,土高爐遍地開花,放衛星,畝産糧食幾十萬。
當然也有不發燒的個别人,如彭德懷,結果被打成“反黨反社會主義野心家”。
全民吹牛皮,結果是全民餓肚皮。
十年浩動,是又一次由上面推動起來的潮流。
語錄歌,忠字舞,早請示,晚彙報,掀起一股造神狂潮。
有敢于懷疑者,如張志新,不但給送上斷頭台,而且還割斷喉嚨。
這就是勢運。
荀子說:“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就是講潮流可以改變人。
所以權勢者在造勢時一是要謹慎,否則,勢一旦形成,再想力挽狂瀾,必将付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