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在持續。
常來的婦人說的那句“一點都沒變”,在我腦中回響。
“古倉小姐,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平心靜氣?你就不覺得自己很可恥嗎?”
“咦?為什麼?”
“永遠兼職下去,都人老珠黃了,也沒處可嫁了吧?像你這種人,在處女裡都算二手貨了。
髒兮兮的。
要是在繩文時代,就好比是生不出小孩的老女人,也不結婚,整天在村子裡瞎轉悠,隻不過是村子裡的累贅。
我是男人好歹還能東山再起,古倉小姐你這種貨色,已經無可救藥了。
”
剛才還說自己被人指指點點會生氣,現在卻反過來用折磨過自己的那套價值觀來對我評頭論足。
我越發覺得白羽先生語無倫次。
覺得自己的人生被強奸的人,用同樣的方式去攻擊他人的人生,或許能讓他心情舒暢一點吧。
白羽先生仿佛剛意識到自己喝的是茉莉花茶,不滿地說道:“我想喝的是咖啡。
”我站起來,去吧台泡了杯咖啡,擺在白羽先生面前。
“難喝。
這種地方的咖啡果然不行。
”
“白羽先生,假如你的目的就是結婚,那跟我一起領張結婚證怎麼樣?”我把第二杯白開水放在自己的位置上,邊往椅子上坐去,邊開口提議。
“啊?”白羽先生大聲驚呼。
“你那麼讨厭别人幹涉你,那麼不想被村裡人趕出去,幹脆一點不就行了嗎?狩獵……也就是工作方面的事情,我确實不明白。
不過結婚之後,至少戀愛經驗和性經驗方面就不會有被幹涉的風險了呀。
”
“你突然說什麼呢?簡直荒唐。
不好意思,面對你這種人,我才勃起不了呢。
”
“勃起?請問,那和婚姻有什麼關系?婚姻隻是書面上的事情,但勃起是生理現象。
”
我看白羽先生緘口不言,就接着仔細說明:
“你說得沒錯,世界也許還是繩文時代呢。
村子裡不需要的人會被迫害,被敬而遠之。
所以說,跟便利店是同一種原理呢。
便利店不需要的人,會從排班表上逐漸消去,最終解雇。
”
“便利店?”
“想在便利店一直待下去,就隻有成為‘店員’這一種方法。
那是很簡單的事,隻要穿上制服,按照員工手冊做就行。
假如說世界仍舊是繩文時代,那麼也要遵守這規矩。
隻要披上這張普通人的皮,照着員工手冊行事,就不會被趕出村子,也不會被當作累贅。
”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
“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在扮演心目中的‘普通人’這種虛構的生物。
跟便利店裡的所有人都在扮演‘店員’這種虛構生物是相同的道理。
”
“就是因為很痛苦,我才這麼煩惱啊。
”
“不過白羽先生,你剛剛不還想去迎合這個世界嗎?輪到你行動的時候就覺得難起來了嗎?這麼說吧,那些正面對世界宣戰,為了赢得自由而奉獻一生的人,我覺得他們至少對這份痛苦是誠實的。
”
白羽先生似乎無話可說,隻是盯着咖啡看。
“所以,你覺得困難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跟你不一樣,在很多事情上都無所謂。
我沒什麼自我的意志,村子裡有什麼方針,我都會坦然接受,僅此而已。
”
我會把衆人覺得不可思議的部分,從自己的人生中删除掉。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治療。
最近兩周裡,我被人問過十四次“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做兼職”有十二次。
我打算從被問次數更多的項目開始删除。
我内心的某一處正渴求着變化。
不論那是壞的變化還是好的變化,總比現在這種膠着狀态要好。
白羽先生依舊不回答我,隻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咖啡,神情嚴肅,仿佛要在漆黑的水面上瞪出一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