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舉着根烏木十字架。
他将燭台放在桌上,兩手捧起十字架,對我說道:“小姐,您已經看到了,我現在穿的是神聖的祭服,我想,這身打扮能提醒您,我周身上下無處不刻着宗教的印迹。
我是為救世主傳道的人,我隻有讓您懸崖勒馬,才算得上恪盡職守,不辱我神聖的職責。
惡魔擾亂了您的心智,将您向惡路上引。
小姐,請趕緊調整您的步伐,轉過身,回到美德的小徑上來吧。
對您來說,這是一條布滿鮮花的路。
在這條路上,您那年輕的丈夫正伸手迎候您。
讓他和您結緣的,是那位與您血脈相連、品行高尚的長者。
您父親是長者的兒子,他抛下你們祖孫二人,先行一步,進入純靈之境,但他也向您指明了天國的通途。
請您擡起頭,看看天上燦爛的星光吧;制造謊言和假象的精靈,您是一定要提防的,它與上帝的仆人永世為敵,因此它會迷惑您的視線,讓您難以自拔,無法把目光從這些人身上移開……”
薩努多又接着講了些精心設想過的語句,希望我能就此幡然醒悟。
他把我當成了真的利裡亞斯小姐,當成了愛慕自己告解神父的女人,可我隻是個穿着女裙、戴着面紗的淘氣小男生。
我困惑至極,不知道該如何讓這一切收場。
薩努多總算把話說完了。
他喘了口氣,又接着對我說道:“來吧,小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我想了個辦法,可以讓您走出修道院。
等會兒我帶您去見我們園丁的妻子,您先待在她那裡,然後會有人去通知門多薩,讓她過來接您回去。
”
一邊說,薩努多一邊為我開門。
趁着門剛打開的這個工夫,我奮力一躍沖出門外,然後飛奔而去。
我當然也隻能這麼做。
不過,在這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惡精靈在暗中撺掇我,我轉回頭,扯下面紗,沖回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對他說道:“狠心的家夥!您想讓愛您的利裡亞斯就這麼死掉嗎?”
薩努多認出了我。
一開始,他隻是極度驚愕。
接着,他開始淚如雨下。
随後,他帶着一種明顯是失望到極點的神情,不斷重複道:“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請可憐可憐我!請給我一點啟示,給我一點開導,讓我不再如此困惑!我的上帝啊,我現在該怎麼做?”
這個可憐的老師讓我動了恻隐之心。
我抱住他的膝蓋,一邊乞求他原諒,一邊向他連聲發誓,表示我和貝拉斯肯定會為他嚴守秘密。
薩努多将我攙起來,仍然淚流不止,淚水甚至打濕了我的衣襟。
他對我說道:“可憐的孩子啊,你以為,我是擔心别人恥笑我才這麼難受嗎?不幸的人啊!我是為了你才哭的。
你無所畏懼地亵渎了我們宗教中最神聖的東西——神聖的告解亭是我們的悔罪法庭,你居然敢拿這個來開玩笑。
我必須到宗教裁判所的法庭上告你一狀。
未來與你相伴的将是牢獄和刑罰。
”接着,他又極度痛苦地将我擁入懷中,對我說道:“不,我的孩子,你的内心千萬不要陷入絕望。
我或許能說服他們,把懲罰你的事交給我們自己來完成。
懲罰應該是殘酷無情的,但不會對你今後的生活造成影響。
”
說完這些話後,薩努多便走出房門,同時将我反鎖在屋内。
我當時有多麼懊惱沮喪,諸位可以盡情想象,我在此就不細言了。
我們的腦海中從不曾閃現過犯罪這個概念,我們發明的那些渎神的把戲,在我們自己看來,不過是極為單純的惡作劇。
面對受罰的威脅,我徹底洩了氣,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一直沉浸在這樣的狀态中,完全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最後,門終于開了。
我看到校長走進來,我們那位告解神父跟在他身後。
此外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帶着我不知穿過多少條走廊,最後來到一個極為偏僻的房間。
他們将我扔進房間,關上房門,好幾道鎖的上鎖聲連續傳到我的耳邊。
我定下神,開始仔細觀察我的牢房。
這一天正值滿月,如水的月光透過窗戶護欄照進屋内,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四面牆上都有人用炭筆寫下的各種語句,房間的一處角落裡鋪着一堆稻草。
我的這扇窗戶正對着一片公墓。
公墓前有一道柱廊,柱廊上放着三副擔架,每副擔架上各躺着一具套了裹屍布的屍體。
我被這一幕吓得心驚肉跳,趕緊收回視線,再不敢看任何地方,不論是房間裡面,還是窗戶外邊。
沒過一會兒,公墓附近傳來一陣聲響。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嘉布遣會修士帶着四個掘墓人走過來。
他們走到柱廊前,嘉布遣會修士說道:“這個是巴洛内斯侯爵的屍體,你們把它放到防腐室裡去。
他旁邊的這兩個基督徒,你們就扔到昨天剛挖的溝裡去吧。
”嘉布遣會修士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一聲悠長的悲号,公墓的外牆上映出來三個可怕的幽靈的身影。
吉普賽人首領說到這裡,之前打斷我們的那個人又來找他談事情。
利百加有了前一次成功抗議的經曆,膽子更大了。
她帶着蠻橫無理的口氣說道:“首領先生,我一定要知道這些幽靈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弄清楚我就不去睡覺了!”
吉普賽人首領承諾一定會滿足她的要求,他的确也沒有讓我們久等。
回來後,他便如此這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