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既然驗證方式沒有區别,功德也自應沒有區别。
”
聽到這裡,神學家放棄防守的姿态,對自然科學家說道:“可您呢,自然的法則是誰向您啟示的?神迹或許并不限于特例,它還涵蓋了一些您并不真正了解的現象,這您怎麼能搞得清呢?您鬥膽把一些自然法則稱作你們自然宗教中的天命,其實您無非是不了解這些法則罷了。
對于可見光,您用光學法則來解釋,那麼,為什麼它們可以四面八方互相交融卻不至于互設障礙,而在遇到鏡子時又像彈性物體一樣反射回來呢?聲音也會交叉,聲音也能通過回聲産生複制,它遵循的法則與光基本相同。
可是,聲音似乎隻能算一種‘态’,而可見光卻更像是一種‘體’,這裡面的奧妙您并不知曉。
因為說到底,您其實一無所知。
”
自然科學家被迫承認他一無所知,但還是接着說道:“就算我不能夠确定何謂神迹,也遠不能否定某種神迹,但是,神學家大人,您,您也無權排斥出自教會的證明。
有一些神父坦承,我們的教義、我們的秘儀在先于基督教的那些宗教中就已經存在了。
既然它們不是通過神啟的方式進入這些早期宗教的,那您就該尊重我的見解,您就該承認,這些教義可以不借助神迹訂立出來。
”
“最後,”自然科學家又補充道,“假如您想讓我直截了當地談談我對基督教起源的看法,那我現在就來告訴您:古人的神殿是屠夫的肉肆,他們的神也都是不知羞恥的荒淫之徒。
不過,某些宗教人士的聚會在道德準則上還是很純潔的,他們的祭品也不那麼令人反感。
哲學家用‘狄奧斯’(theos)這個詞來指神,但并不做朱庇特或薩圖爾努斯這樣的具體區分。
當時,羅馬用武力征服天下,以邪惡控制四海。
一位神主出現在巴勒斯坦,他宣揚愛人如己,藐視财富,以德報怨,順從天父的意願。
“在他的一生中,有一些純樸的人追随他。
在他死後,這些人聚集到一起。
一些開明的人在異教徒的宗教儀式中選擇了部分最适合的内容,移至新宗教中使用。
最後,教會的神父在宣講台上慷慨陳詞,他們的話比此前講壇上的所有發言都更打動人心。
就這樣,通過一些表面上看起來純屬人為的方法,基督教形成了。
在異教徒及猶太人信奉的各種宗教中,它是最純潔的一種。
不過,上天的意願始終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達成的。
或許,萬千世界的創造者,他可以在星光如晝的夜晚,讓一團團火焰化作字母,寫出他神聖的律法,但他沒有這樣做。
一種更完美的宗教應有的種種儀式,他沒有明示,而隻是将其隐匿于古老的秘儀中,這好比是在一顆橡栗裡埋藏了一片有朝一日将蔭澤我們後人的森林。
所有這一切我們全不知曉,我們在種種‘因’當中生活,隻有後人才能看到那些令他們震撼的‘果’。
因此,我們又把上帝稱作‘天意’:假如他用别的方式對世間施加他的影響,那我們隻能稱他為‘天力’。
”
這就是自然科學家對基督教起源的看法。
這樣的看法遠不能令神學家感到愉快,但他也沒有勇氣與之鬥争下去,因為他看到,在對手的觀點中,存在着一些公正甚至卓越的思想,這使他産生了寬容之心,不願再去追究那些或可原諒的謬誤。
于是,就像我們所稱的兩條漸近線那樣,哲學家與神學家的觀點盡管無法真正相交,卻變得越來越接近,直至距離可以忽略不計,無限趨近于零——也就是說,兩者的區别變成了一個比任何可感知差異都低的值,一個比任何有意義數目都小的量。
然而,光憑這樣一個我無法感知的差異,我就有權在信仰上與我的兄弟、與我的教會對立嗎?光憑這樣一個差異,我就有權散播我的疑慮,動搖他們傳播的信仰,動搖他們作為自身道德根基的信仰嗎?不能,肯定不能,我沒有這樣的權利。
因此,我還是全心全意地順從現狀吧。
牛頓爵士和萊布尼茨爵士,他們都是基督教徒,甚至還是神學家。
後者甚至還曾緻力于教會合一的事業。
至于我,我本不該在說完這兩位偉人後緊接着提自己,但我也閱讀了一些談創世的作品,研究了其中的神學思想,力求找到一些敬愛造物主的新理由。
說完這番話,貝拉斯克斯摘下帽子,擺出一副冥思的架勢。
他那忘情遐想的模樣,讓人不禁聯想到進入入神境界後的苦修者。
利百加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我心裡很明白,那些想動搖我們宗教原則并力圖将我們改造成穆斯林的人,他們在我這裡碰了壁,而在這位幾何學家身上也同樣不會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