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按往常的時間聚到一起,請侯爵繼續說他的故事,他便如此這般地講起來:
托雷斯·羅韋拉斯侯爵的故事(續)
之前我向諸位講述自己的厄運時,并沒有談埃爾維拉是如何與我共患難,又是如何表達自己的痛苦的。
她先是做了幾條深色的裙子,以此用作平日的打扮。
接着,她又隐居到一個修道院裡,用修道院的會客室來取代以往社交活動的大客廳。
而出現在會客室的時候,她也總是拿着塊手帕,頭發亂蓬蓬的。
她來我的牢房裡探視過我兩次。
她用這些方式表達對我的關心,我不可能不感動。
後來,盡管我實際上已被免罪,但法庭有自己的程序,再加上西班牙人做事天性拖沓,我在牢裡又待了四個月。
最終出獄後,我馬上趕到侯爵夫人所在的修道院,将她帶回我們的私邸。
我讓人組織了一場宴會,以示對她歸家的慶祝。
上天明鑒,這對我來說是一場怎樣的宴會啊!特拉斯卡拉已經不在人間。
到場的那些賓客,哪怕是平日裡最冷漠的人,此時也一樣會想起她,他們紛紛表達自己的遺憾,讓我在回想她時一次又一次感到光榮。
他們都如此悲傷,我本人的悲痛更是可想而知。
從此,我沉浸在這種情緒中不能自拔,身邊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無知無覺。
我能走出這種狀态,多虧一種新情緒的鼓舞,它幫我漸漸掃除了陰霾。
但凡是天性積極向上的年輕人,總會有立身揚名的欲望。
三十歲時,他會産生受人賞識、受人尊重的需求;歲數再長一些,他期待的是别人的敬重。
我當時處在希望得到尊重的年紀,不過,要是旁人知道,在我所有行為的背後愛情起了多大的推動作用,那麼,我或許就不會得到尊重了;但大家都覺得我具有高尚的品格,因此才會表現出罕見的美德,尊重我是理所應當的事。
尊重之外,大家還對我有點狂熱的崇拜,畢竟,對一個為大衆謀福利的人表現出崇拜,也是人之常情。
墨西哥城的百姓一再向我表示,他們給予我極高的評價。
他們向我表現出來的敬意鼓舞了我,幫我從深深的悲痛中走了出來。
我覺得自己還配不上他們如此高看,但希望未來能實至名歸。
世事從來就是如此,當我們被悲痛壓垮、覺得未來一片漆黑的時候,指引我們命運的天命會在意外之處為我們再度撒播光明,讓我們重回生活的正軌。
我打算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沒有辜負他人的尊重。
我先後出任過幾項公職,每一份工作,我都以廉正的作風、認真積極的态度去完成。
但我是個為愛而生的人。
特拉斯卡拉的音容笑貌依然占據着我的心,她在我心裡留下一片巨大的真空,而我也在尋找填補這片真空的機會。
人過了三十歲,還是會有心動的感覺,甚至也可以撩撥起别人的心弦。
但這個年紀的男人還想像年輕人那樣談情說愛,就是件不幸的事了。
他無法再露出快樂的笑容,隻能把溫情與喜悅藏在眼中,一張口,說的全是可愛的蠢話。
他也願意找各種辦法取悅對方,但已經很難有花這種心思的沖動。
機靈俏皮的鳥兒一眼就能把他看穿,她拍打着翅膀飛快離開,要和年輕的同類相依相伴。
還是不用吟詩的方式講故事吧。
總之,我有了些情人,我為她們付出,她們也給我回報。
但她們對我的感情一般來說都帶着種各取所需的動機,隻要有必要,她們就會抛下我,去找更年輕的情人。
偶爾,我也會受刺激,但從不會感到悲傷。
每份感情都是一道枷鎖,失去了一道并不沉重的枷鎖,我就拿另一道同樣輕松的枷鎖來換。
有了這樣的原則,無論是什麼情況,我得到的愉悅都遠比痛苦要多。
我妻子四十歲了,她依然保持着風采。
恭維的話還是常在她耳邊出現,但已經純屬敬意。
别人見到她時還是會熱情地與她交談,可談論的話題已不再是她本人。
上層社會尚未抛棄她,隻是她在人們眼中已不複當年的魅力。
總督過世了。
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