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多久,他就讓人搬了張床放進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裡之前已添置了祈禱用的跪凳,以及盛聖水的罐子。
白天,他很少和妻子見面,在教堂逗留的時間比以往要多得多。
有一天,他在教堂裡遇到一個朝聖者,此人一直在他身邊盯着他,眼神弄得他心緒不甯,讓他隻得匆匆離開教堂。
晚上散步時,這個人又在他身邊出現。
從此之後,不論走到哪裡,他都會看到這個朝聖者;不論他走到哪裡,那道尖銳的凝視目光都會伴随着他。
這讓他有苦難言,焦慮無比。
最後,科納德斯成功克服天性中羞怯的一面,對那個朝聖者說道:“先生,您要是再這麼糾纏我,我就要到治安法官那裡起訴您了。
”
“糾纏,糾纏,”朝聖者以一種陰森低沉的聲音回答道,“是的,您是受到了糾纏,受到了很嚴重的糾纏:一百個多布隆,一個人頭,還有個慘遭謀殺、死前連臨終聖事都做不成的人。
怎麼樣,我沒猜錯吧?”
“您到底是什麼人?”科納德斯充滿恐懼地問道。
“我是個被天主棄絕的人,但我期待能得到神的寬恕。
您聽說過學者埃瓦斯嗎?”
“他的故事我隻知道個大概。
他不幸地成了個無神論者,最後的結局非常悲慘。
”
“正是如此。
我是他的兒子,我是個一生下來就被打上永罰烙印的人,不過,這個懲罰也讓我有了一樣本事,我能認出罪人額頭上隐含的标記,還能将他們帶上救贖之路。
來吧,被撒旦愚弄的不幸的人,讓我和你好好談一談,這樣你會對我有更深的了解。
”
朝聖者帶着科納德斯來到則肋司定會修道院的花園,挑了其中一條很偏僻的小徑往裡走。
兩人在一條長椅上坐下來,朝聖者如此這般地開始他的講述:
***
[1]譯注:科納德斯(Cornadez)與西班牙語“戴綠帽子的男人”(cornudo)形似。
由其本人之子即受永罰的朝聖者講述的疊戈·埃瓦斯的故事
我叫布拉斯·埃瓦斯,是疊戈·埃瓦斯的兒子。
我父親非常年輕的時候就進了薩拉曼卡大學,并且很快憑借優異的成績脫穎而出。
沒過多久,他的同學就全被他甩在身後。
又過了幾年,他掌握的知識甚至超越了老師。
當時,他成天将自己關在工作室裡,埋頭閱讀各個學科的大師著作。
他滿懷憧憬,期待有朝一日也能赢得同樣的榮耀,讓自己的名字被人寫進大師的名錄。
這已是很不平凡的雄心,但除此之外,疊戈還有另一個抱負:他想出版一些匿名作品,等這些書的價值被世人公認後,他再把自己的名字亮出來,這樣就可以享受一舉成名的美好感覺。
心裡面有了這個計劃後,他開始覺得薩拉曼卡的天地過于狹小,主宰自己命運的星辰難以在此放射出足夠絢爛的光芒,他于是把視野投向都城。
無疑,隻有在那裡,傑出人士才能倚仗自己的天才,赢得世人理所應當的尊敬,被民衆景仰,受内閣大臣的器重,甚至還有可能獲得國王的寵幸。
總之,疊戈認為,隻有去都城,自己的才華才有用武之地,才可以換得公正的回報。
我們這位年輕學者當時所研究的内容,包括笛卡爾的幾何學,托馬斯·哈裡奧特的分析法,以及費馬和羅伯瓦爾的著作[1]。
他清楚地看到,這些偉大的天才為科學開辟了新的道路,但他們在新道路上的腳步并非那麼踏實、穩妥。
于是,他将這幾位的發現全部融為一體,然後再加入一些尚未被他人嘗試過的新思路,此外還對部分沿用至今的運算方法進行了修正。
埃瓦斯花了一年多時間寫他的這本書。
當時的幾何學著作一概使用拉丁語,但埃瓦斯的書是以西班牙語創作的,這樣他在表達時可以更加遊刃有餘。
為更利于出版,他還精挑細選出一個可以引發讀者好奇心的書名——“通過對無限的全方面認識來揭示分析的奧秘”。
随着書稿的完成,我父親告别了青春期,步入成年。
他收到一份來自監護人的通知,通知上說,他的财産原本應有八千皮斯托爾,但出于各種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