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我會在我的床邊為您放一張床。
”
我很高興地接受了他的建議,尤其是今天正趕上星期五,我擔心中斷了的幻象又再度出現。
城堡主人去準備晚飯後,我開始仔細看起這裡的兵器和肖像。
正如我剛才所說,每幅畫都畫得惟妙惟肖。
暮色漸濃,在昏暗的日光下,深色的窗簾與深底色的畫像混為一體,再加上壁爐裡的火光,肖像上能讓我辨别出來的,隻有一個個人物的面龐。
一種可怕的感覺突然襲來。
或許,這種恐懼感隻是我個人的一種感覺,因為我那段時間的内心狀态已讓我形成了一種習慣性的恐懼。
城堡主人把我的晚飯帶來了。
主食是一條從附近小河裡釣上來的鳟魚,此外還有一瓶口感挺不錯的紅酒。
我想把隐修士請來和我共進晚餐,但他隻吃水煮的綠葉菜。
我一直準時誦讀我的日課經。
對于發願修行的騎士來說,這是一項必盡的義務,至少在西班牙是這樣的。
吃完飯,我便将日課經和念珠從口袋裡掏出來,對城堡主人說,我暫時還沒有睡意,我想一直禱讀經文到夜深,他隻要先帶我看一下我睡的房間就可以了。
“好吧,”他回答我說,“那位隐修士,他到了夜裡十二點,會來旁邊的小教堂禱讀經文。
到那個時候,您就從這道小樓梯上下來,房間的門我會一直開着,您不會找不到。
午夜過後,千萬别在這裡繼續逗留。
”
城堡主人走了。
我開始禱讀經文,時而還會添點柴火。
但我不敢朝這房間裡多看,因為那些肖像讓我感覺像活的一樣。
我要是在某幅畫前多看兩眼,畫上的人就仿佛活動起來,沖我眨眼睛、撇嘴唇,尤其是分列壁爐兩側的司法總管夫婦的肖像。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他們朝我投來憤怒的目光,他們随後還會對視一下。
一陣風吹來,我心中寒意更濃,因為風不僅晃動了窗戶,還把那花簇般的一團劍也帶得砰然作響,劍與劍相互撞擊的聲音讓我渾身顫抖。
不過,我還是繼續虔誠地禱讀我的經文。
終于,我聽到了隐修士的誦經聲。
等他一讀完,我便開始下樓梯,準備進城堡主人的房間休息。
我手裡拿着一小截蠟燭,燭火突然被風給吹滅了,我隻得上樓找火。
可就在此時,我發現司法總管和他的妻子走出各自的畫框,在壁爐的一角坐下來。
我大驚失色,而他們像聊家常一樣說起話,說話的内容也清晰可辨。
“我的朋友,”司法總管說道,“這個卡斯蒂利亞人殺了封地騎士,還沒有向他忏悔,您怎麼看這個人?”
“我的愛人,”那個女幽靈回答道,“在我看來,這件事是一樁重罪,是很惡毒的事。
所以我認為,塔伊費爾先生不和這個卡斯蒂利亞人決鬥一番,是不會放他離開城堡的。
”
我驚慌失措,急忙轉身沖下樓梯。
我四處尋找城堡主人的房門,可光憑黑暗中的摸索,我根本找不到門在何處。
我手裡一直拿着那隻熄了火的蠟燭。
我想,無論如何,總是要先把蠟燭重新點亮。
想到這一點後,我的情緒也略有些平複,我努力勸說自己,壁爐邊的那兩個人隻是我想象出來的幻影。
我于是重新走上樓梯,然後停在兵器堂門口朝裡看,壁爐邊那兩個幻影之前出現的位置,現在确實不再有人了。
我便壯着膽子進了門。
可沒走幾步,我就發現塔伊費爾正擺出決鬥的架勢站在大廳當中,手裡的劍直挺挺地沖我指來。
我想掉頭回樓梯,但兵器堂門口此時站了個侍從,他扔給我一副長手套。
我已經完全不清楚該怎麼辦了。
我從那花簇般的劍中抽出一把,朝着這個要和我決鬥的鬼魅猛撲過去。
我明明覺得已将他劈作兩半了,但沒想到,我的心髒上方緊接着挨了一劍,那種感覺就像烙鐵貼上去一般灼熱難當。
我的血噴湧而出,流滿大廳,我昏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城堡主人的房間裡醒來的。
他因為一直沒等到我過來,便帶上聖水來找我。
他發現我躺在地闆上不省人事,但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看來,我自以為挨的那一劍無非是幻覺。
城堡主人也不向我詢問任何問題,隻是建議我離開城堡。
我向他告辭後,便踏上去西班牙的路。
一個星期後,我來到巴約讷[7]。
到的那天是星期五,我住進一家客棧。
當天夜裡,我在一陣驚顫中醒過來。
我看到塔伊費爾先生站在我的床前,沖我揮舞他的劍。
我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幽靈随之化作一道青煙,消失無蹤。
但我還是感覺胸口挨了一劍,和我在白骨頂城堡挨的那亦真亦幻的一劍完全相同。
我的血不斷地湧出來,淹沒我的身體。
我想喊人,又想從床上爬下來,但這兩件事我一樣都做不到。
我一直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