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萬一您想推遲婚事,就得上我家來一趟。
西米安托小姐的親戚到時候會聚在我家裡,聽您講述推遲婚事的理由,這個禮數您是免不掉的。
”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與一大家子人對峙,我父親就感到非常沮喪。
他想說點什麼,但布斯克羅斯沒有留給他時間。
“我知道您要說什麼。
您想說的我也很理解,您希望由西米安托小姐親口向您宣布這件幸福的大事——我看到她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那麼,我就先行告退,請二位自便。
”
西米安托小姐帶着副略顯尴尬的神情進來了,她甚至不敢擡頭看我的父親。
她取了幾瓶色料,然後默默地開始拌色。
她的羞澀為堂費利佩壯了膽,他目不轉睛看着她,視線再也無法轉移到别處,而且看她的眼神也和往日不同。
那份與結婚公告相關的文件被布斯克羅斯留在桌子上,西米安托小姐渾身顫抖地走過去,拿起文件讀了一遍。
她随後用手蒙住眼睛,淚水從指間流下來。
自從妻子去世以來,我父親從沒有哭過,更沒有讓别人哭過。
看到有人為自己流下熱淚,他深為感動,可對方究竟是因何而哭,他完全猜不透。
西米安托小姐是為了文件裡的内容而哭,還是因為他沒有簽名才哭的?她到底是願意嫁給他還是不願意呢?不管怎麼說,她一直哭個不停:任憑她這麼哭下去,實在太過殘忍;讓她解釋清楚,又必須費一番口舌。
我父親幹脆拿起一支筆,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西米安托小姐吻了吻他的手,拿起文件走了。
慣常的工作時間一到,西米安托小姐就重新出現在客廳。
她一言不發地吻了下我父親的手,随後又做起西班牙蠟。
我父親抽起雪茄,數起阿爾巴公爵府屋頂上的瓦片。
将近正午的時候,我舅公弗萊·赫羅尼莫·桑特斯來了,他帶了份結婚契約,契約上把我的權益也講得清清楚楚。
我父親在上面簽了名,西米安托小姐也簽了名,她吻了吻我父親的手,然後接着做起西班牙蠟。
大墨壇毀了之後,我父親再也不敢去戲院了,莫雷諾書店就更不必提了。
這種與外界隔絕的遁世生活讓他心生倦意。
簽完契約後的第四天,布斯克羅斯提出帶我父親坐馬車兜兜風。
我父親接受了建議。
他們跨過曼薩納雷斯河,來到一所方濟各會的小教堂前。
布斯克羅斯請我父親下車。
兩人步入教堂,西米安托小姐早已在門内等候。
我父親張開口,想說他本以為這隻是次簡單的兜風,但他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他牽着西米安托小姐的手,将她帶到神壇前。
從教堂出來,這對新婚夫婦登上一輛精美的馬車,回到馬德裡。
兩人在一幢漂亮的房子前下了車,房子裡正在舉辦舞會。
阿瓦多羅夫人和相貌最帥氣的一位年輕男子跳起了開場舞,他們跳的是凡丹戈舞,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在我父親心目中,他妻子的形象還停留在吻他的手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溫柔安靜,看起來百依百順,可這樣的形象他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舞池裡的是個極端活躍、愛高聲喧嘩又浮躁不定的女子。
我父親獨自坐在一旁,他不找任何人說話,也沒有任何人找他說話。
不過,這種處世方式并沒有讓他感到不開心。
舞會間隙有冷肉和冷飲助興,我父親吃飽喝足後産生了睡意。
他偷偷問妻子,是不是到了回家的時候了。
妻子對他說,回家的時候早過了,這房子就是他的家。
我父親猜想,這房子或許是他妻子的一份嫁妝,他于是爬上樓,走進卧室,自顧自睡了。
第二天早上,阿瓦多羅先生和夫人被布斯克羅斯叫醒了。
“先生,您現在是我親愛的表親了,”他對我父親說道,“我這麼稱呼您,是因為您妻子是我在這世上關系最近的女親戚,她母親是萊昂王國布斯克羅斯家族的後人,而這個家族屬于我們家族的一個分支。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不願和您談您的個人事務,但從今天開始,我想好好關心一下這方面的事,而且要勝過對我自己事務的關心,這對我來說是件挺容易辦到的事,因為我并沒有真正隻屬于我一個人的事務。
說到您,阿瓦多羅先生,我花了番工夫,終于準确地打聽出您的收入,以及十六年來您的财産使用情況,相關的文件材料全在這兒了。
從您第一次結婚起,您每年有一筆四千皮斯托爾的收入,但您并沒有将這筆錢全花掉:您自己隻用六百皮斯托爾,還留了兩百皮斯托爾當您兒子的教育費。
這樣的話,每年您都會剩下三千兩百皮斯托爾,您把這筆錢存進了同業公會的銀行。
利息您都交給了德亞底安修士赫羅尼莫,讓他用來行善。
您這個行為我無法指責,但說實話,這些錢花在窮人身上讓我很惱火,今後他們再也别想做這個指望了。
您每年四千皮斯托爾的收入,我們可比您會花多了,您在同業公會銀行這十六年來積攢的五點一二萬皮斯托爾,我們是這樣支配的:買這幢房子花了一點八萬皮斯托爾,我承認,這個價格有點貴,但賣主是我的親戚,而我的親戚也就是您阿瓦多羅大人的親戚;阿瓦多羅夫人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