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的項鍊和耳環您都看到了,它們的價值是八千皮斯托爾,既然我們的交情和兄弟差不多了,那我就算成一萬吧,道理我改天再和您詳細說明。
我們現在還剩下二點三二萬皮斯托爾。
您那位惡魔般的德亞底安修士,他留了五千給您那個淘氣的兒子,隻要他還能再露面,這筆錢就歸他;我們又花了五千來為您添置新房的家當;此外,跟您說句老實話,您妻子的嫁妝隻有六件襯衣,再加上六雙襪子。
您會對我說,就算是這樣,您無論如何還剩下了五千皮斯托爾,盡管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用這筆錢。
好吧,為了幫您走出困境,我同意把這筆錢借給您,利息我們馬上就可以商量好。
阿瓦多羅大人,這裡是一份全權委托書,您肯定願意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上面。
”
布斯克羅斯的這番話讓我父親驚訝萬分,他一直回不過神來。
他張開口想反問幾句,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他最後躺回床上,拿睡帽蓋住了眼睛。
“太好了,”布斯克羅斯說道,“用戴睡帽裝睡的方式來擺脫我,您可不是頭一個。
這套把戲我早就習慣了,我現在口袋裡也一直放着頂睡帽。
我先在這沙發上躺一會兒,等這個盹兒打完,我們就回過頭來談這份全權委托書。
假如您願意,我們還可以把您的親戚和我的親戚都召集過來,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
我父親将頭埋在枕頭裡,一邊認真思考自己的處境,一邊盤算重歸安甯的脫身之法。
他隐約看到一條出路:要是讓妻子随心所欲、自由行事,他或許還能按以前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每天到戲院看看戲,然後再去莫雷諾書店轉轉,甚至還可以幹幹制墨的老本行。
想到這裡,他稍許寬慰了點,他于是掀起睡帽睜開眼睛,示意要在全權委托書上簽字。
他簽好字,然後做出要下床的動作。
“請稍等一會兒,阿瓦多羅大人,”布斯克羅斯對他說道;“在您起床前,最好先讓我把您今天的日程安排對您說一下。
我認為,這樣的安排您聽了後一定會滿意的,更何況今天和未來所有的日子一樣,隻是您豐富多彩的快樂生活中的一環。
首先,我會給您帶來一副漂亮的繡花護腿,外加一整套馬服馬褲,一匹寶馬良駒正在大門口等着您,等會兒我們一起騎馬,慢慢轉到普拉多大道去。
阿瓦多羅夫人随後會坐馬車趕到,您将來會發現,她有一些朋友是上流社會裡的名士,這些人自然也将是您阿瓦多羅大人的朋友。
說實話,這些人現在對她已經不如以前那般熱情了,但他們看到她與您這樣一位成就斐然的人物結為夫妻,自然會抛卻偏見,迷途知返。
我現在就敢把話放給您聽:朝廷裡那些一流的貴族老爺們将來都會來找您,他們會主動迎合您,會張開雙臂擁抱您——我該怎麼說呢?他們會用盡全力擁抱您,抱得您透不氣來。
”
聽到這裡,我父親昏了過去,或者至少可以說,他陷入了一種呆若木雞、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的狀态,與真正的昏迷已是大同小異。
布斯克羅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在這些貴族老爺當中,肯定會有幾位主動賞您面子,光臨此地嘗嘗您家宴的滋味。
是的,阿瓦多羅大人,他們會這樣賞您面子的,而這也是我對您的期待,到時候,您就會看到您妻子是如何盡主人之道的。
啊!我說句實話,您還根本不了解這個會制作西班牙蠟的女人。
您什麼話也不說啊,阿瓦多羅大人?您讓我一個人說下去,這樣也對。
好吧,比方說,您喜歡看西班牙的喜劇,但您或許從來沒去看過意大利歌劇,那可是宮裡面時興的娛樂。
好吧,您今天晚上就去看一場吧。
猜猜看,您會坐在什麼樣的包廂裡面?您會坐在伊哈爾公爵的包廂裡面,這樣,您的身份至少也是個高級侍官啊。
有了這個交情,您就可以成為公爵閣下的熟人,并參加他的晚會。
在晚會上,您可以見到朝廷裡的文武百官,所有人都會和您說話,您可要準備好答詞哦。
”
我父親此時已恢複神志,但他所有的毛孔都在向外滲冷汗。
他的胳膊開始變得僵硬,脖子不斷攣縮,頭也耷拉下來,他的眼球暴突,胸膛像受到重壓一樣透不過氣來,沉重艱難的呼吸聲清晰可辨,身體的抽搐也越來越明顯。
布斯克羅斯終于發現了我父親的狀況,他找人來幫忙後,自己就趕緊去了普拉多大道,而我那位後媽随後便與他會合。
我父親陷入了昏睡的狀态。
蘇醒後,他幾乎誰都不認識了,隻有他妻子和布斯克羅斯是例外。
但他一看到他們,臉上就寫滿憤怒。
除此之外,他始終很平靜,一言不發,隻是拒絕下床。
在情勢所迫不得不下床的那一刻,他仿佛徹骨生寒,一連打了半個小時的哆嗦。
很快,他的病情就進一步加重。
他隻能咽下極少量的食物,食道的痙攣堵住了他的喉嚨;他的舌頭冰涼腫脹,眼神黯淡無光并透着驚恐;他的皮膚變成了褐黃色,上面布滿白色的疙瘩。
我以仆從的名義混進我父親的房子。
眼睜睜看着他的病情一步步發展,我的心中有無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