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和歎息。
我姨媽達拉諾薩也加入了這次機密行動,她在病床前守護了好多個夜晚。
病人看起來并沒有認出她。
至于我的後媽,很顯然,她的存在會給病人造成極大的痛苦。
赫羅尼莫神父請她到外省轉一轉,布斯克羅斯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為了幫這個不幸的人解除心病,我想出了最後一招,這一招也的确起到了短暫的療效。
有一天,我父親的視線越過半開半掩的房門,進入對面的房間,他看到一個非常近似于他以前那隻墨壇的壇子。
壇子旁放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配料,以及為配料稱重的天平。
我父親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他下床來到桌邊,讓人遞了把椅子扶他坐下。
由于他身體非常虛弱,他就讓别人在他面前操作,自己監督整個流程。
到了第二天,他就能親自動手幫點小忙了。
再到第三天,他的精神更好,參與程度更高。
但幾天後,他便開始發燒。
這次發燒和他先前的病并無關聯,症狀也不是非常嚴重,但他身體過于虛弱,扛不住任何一點小病。
他去世了。
盡管大家在最後時刻想盡辦法勾起他的回憶,但他終究還是沒能認出我來。
我父親是個天生沒有充足體力和腦力的人,這使得他的生命活力甚至達不到普通人的正常水平,他的人生就這樣畫上了句号。
以往,他是出于某種本能,選擇了一條适合他的生活道路。
别人想把他抛進繁華喧鬧的俗世圈子裡,沒想到竟讓他送了命。
該回過頭來講講我自己的事了。
我兩年的悔罪時光基本結束了,教廷考慮到弗萊·赫羅尼莫的身份,允許我重新使用自己的本名,附加的條件是我要去馬耳他,在騎士團的戰船上服役,随船出一次海。
我非常高興地接受了這個條件,希望能在那裡和托萊多封地騎士重逢,但這一次我不再是他的家仆,而更接近于一種和他平等的關系。
破破爛爛的衣服我确實也穿夠了,在姨媽達拉諾薩家裡,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試了個遍,最後穿上身的是一套很顯富貴的行頭,她在旁邊看着我,樂開了花。
我是在大清早出發的。
我改頭換面得如此徹底,自然要避開好事者的好奇目光。
我在巴塞羅那上船,經過一段短途航行,最終抵達馬耳他。
和騎士的重逢讓我感到無比開心,甚至超出我此前的預期。
騎士向我保證說,他從頭到尾都知道我是喬裝打扮的,根本沒有看走過眼,而且他早已做好準備,等我以真面目示人後,就和我以友相稱。
他擔任一艘戰船的船長。
他把我帶到他的船上,我們一起在海上航行了四個月,并沒有給柏柏爾人制造太多麻煩,因為他們都乘坐輕便的小船,能輕而易舉地從我們身邊溜走。
我少年時期的故事到這裡就全部講完了。
我是事無巨細全都對諸位講述了一遍的,因為每件事的細節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直到今天,我眼前還會依稀浮現出薩努多神父那肅穆的身影,還有布爾戈斯那些德亞底安修士住的教師宿舍。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還在聖洛克教堂的大門前吃栗子,當高貴的托萊多從我面前走過時,我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接下來,我要向諸位講述我青年時期的奇遇,但不會再用如此細緻的方式了。
那是我一生中最輝煌的時期。
每當思緒将我牽引到這段人生時,我能感受到的,隻有雜亂紛呈的種種激情,我能聽到的,隻有這些激情如風暴襲來時發出的嘈雜聲響。
當時充斥在我内心的那些情感,那些帶我升華、助我感受到隐秘幸福的情感,現如今都已沉沒在被遺忘的記憶深淵裡。
的确,透過往事的迷霧,我能看到一縷縷明媚的陽光,這陽光所代表的,是兩情相悅的愛,但我愛的那些女子,已經融合為一個模糊的群像。
我現在能感覺到的,隻是一個個美麗溫柔的少婦,一個個樂觀開朗的少女,她們向我走來,将雪白的玉臂纏繞在我的脖子上;我甚至還看到一個個招人厭煩的陪媪,面對讓人感動的愛情畫面,她們無力抵抗,最後,她們把原本應該由她們永遠拆散的情人撮合到了一起。
我看到窗邊的燈火,那是一顆熾熱的心在焦急等待時向我發出的信号;我還看到一道道通往密室的樓梯,樓梯的盡頭是我将要進入的暗室。
那一段段讓我體會到人間極樂的美好時光啊!淩晨四點,報時的鐘聲敲響,第一縷陽光露出天際,情人到了必須分别的時刻。
唉!情到深處,縱使離别,也顯得甜蜜動人。
在我看來,年輕人的愛情故事到哪裡都一樣,這是全世界相通的事。
我的這些愛情奇遇,諸位應該是不會有多大興趣的。
不過,我第一次動真情的故事,想必大家還是願意聽的。
在這個故事裡,有一些令人驚詫、讓人震撼的情節,甚至可以說還有幾分神奇。
隻是今天天色已晚,我還需要花點時間想想我這個部落的事。
所以,請諸位允許我明天再接着往下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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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譯注:西班牙蠟是17世紀由佩皮尼昂(現法國城市,當時屬西班牙)的一位貴族發明的蠟,據說配方源于他在東印度群島的旅行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