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公爵渡海物色王子妃人選。
至今依然令人懷念的史蒂芬公爵,便是在狹海對岸的瓦蘭提斯找到了當時年紀尚幼的補丁臉。
“這是我所見過最傑出的弄臣,”就在公爵徒勞無功,準備動身回國的前兩周,他寫信給克禮森,“他年紀雖小,卻手腳靈活,活像隻猴子;他的頭腦機靈,即使與宮中廷臣相比也毫不遜色;他不僅會變戲法、說謎語、耍魔術,還可以用四種語言引吭高歌。
我們已經為他贖得自由,打算帶他一道回來。
勞勃一定會喜歡上他,等日子一久,或許史坦尼斯也能從他那兒學到歡笑。
”
想到那封信,克禮森不禁悲從中來。
史坦尼斯終究沒有習得笑容,補丁臉這孩子則根本沒有教他的機會。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證明了“破船灣”之稱果真名副其實,公爵的雙桅帆船“傲風号”駛進城堡視線範圍時,他的兒子就站在城牆上,眼睜睜看着父親的船撞上暗礁,然後被海水吞噬。
超過一百名的槳手和船員,就這麼和史蒂芬·拜拉席恩公爵夫婦一道葬身海底。
船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次潮水湧來,都會在風息堡下的海灘留下一具具腫脹的屍體。
男孩在第三天被沖到岸上。
當時,克禮森學士與其他人一同來到岸邊,協助辨認死者。
他們發現弄臣時,他渾身赤·裸,淨白的皮膚因泡水起了皺紋,沾滿潮濕的沙粒。
克禮森原以為又是一具屍首,可當喬米握住他的腳踝,準備把他拖上運屍馬車時,男孩卻坐起身子,用力咳出海水。
喬米直到臨終,都還堅持那時補丁臉的皮膚是黏膩而冰冷的。
弄臣在迷失海中的兩天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誰也解釋不出。
海邊的漁民老愛說有美人魚教他如何在水中呼吸,藉此換取他的精種。
補丁臉自己則什麼也沒說。
他們在風息堡下找到的孩子完全變了個樣,身心俱碎,連語言能力都幾乎消失,遑論史蒂芬公爵信上所說的聰慧機靈。
然而看到那張弄臣臉,男孩的身份卻又無庸置疑,因為瓦蘭提斯自由貿易城邦習慣在奴隸和仆役臉上刺青,而他從頭皮到脖頸均布滿紅綠相間的格子。
“我看這可憐蟲是瘋了,這樣下去,不僅他自己受苦,對别人也沒好處。
”當年的風息堡代理城主老哈柏特爵士說,“你所能做的最仁慈的事,就是給他一杯罂粟花奶,讓他毫無痛楚地一覺睡去,從此了結。
若他還有幾分腦筋,一定會感激你的。
”然而克禮森堅決反對,最後他的意見終于獲勝。
至于補丁臉究竟有沒有從這個勝利中得到任何歡愉,他不敢說,即便在事隔多年的今日,他依舊不知道。
“影子來跳舞喔,大人,來跳舞喔大人,來跳舞喔大人,來跳舞喔大人!”弄臣繼續唱,一邊搖頭晃腦,鈴聲叮當響。
碰咚!叮叮當!碰咚!
“大人!”白鴉厲聲叫道,“大人!大人!大人!”
“随他去唱吧,”學士對驚惶的公主說,“你别放在心上。
說不定他明天想起别的歌,你就再也不會聽見這首了。
”史蒂芬大人信上不是寫了嗎?他可以用四種語言引吭高歌……
派洛斯走進來,“師傅,請恕我打擾。
”
“你忘了我的燕麥粥啊。
”克禮森十分詫異。
這不像派洛斯啊。
“師傅,戴佛斯爵士昨晚回來了。
廚房裡都在談論這事,我想立刻讓您知道。
”
“戴佛斯……你說昨晚上是嗎?現下他人在哪裡?”
“在陛下那裡,他們徹夜共商大計。
”
若是從前,無論何時,隻要事情緊急,史坦尼斯公爵一定會叫醒他,要他列席旁聽,提供建言。
“怎麼沒通知我?”克禮森抱怨,“應該叫醒我的。
”他從希琳掌中抽離手指。
“殿下,請您原諒,但我要和您父親陛下談談。
派洛斯,麻煩你扶我一把,城堡裡的樓梯實在太多了。
我總覺得他們每晚還多添個兩級,好像專為了找我麻煩。
”
希琳和補丁臉跟着兩人出了房門,但女孩很快便對老人的緩步慢行感到不耐,便快步跑到前面,弄臣亦步亦趨跛行在後,頭頂牛鈴發狂似的響個沒完。
克禮森沿階登上海龍塔的盤旋樓梯,深覺城堡對身體孱弱的人委實極不友善。
史坦尼斯公爵此刻應是在“石鼓樓”上的圖桌廳裡。
石鼓樓是龍石島的主堡,每逢暴風雨來臨,它那古老的牆垣内部便會轟隆回響,因而得名。
欲達該處,他們必須經過走廊,通過築有守護石像鬼的黑鐵大門穿越中、内兩道城牆,繼而登上克禮森不願細數的層層階梯。
年輕人一次可踏兩級,然而對一個臀傷未愈的老人來說,每一步都是酷刑。
但史坦尼斯公爵畢竟不會移尊就教,老學士隻有忍受這一切磨難,再怎麼說,有派洛斯在旁扶持,他已十分感激。
他們沿着長廊緩緩行去,經過一排高大拱窗,視野可将外院、外城牆及彼方漁村盡收眼底。
院子裡,弓箭手正随着“搭箭!拉弓!放!”的号令朝箭靶射擊,箭聲飕飕,彷如群鳥展翅。
衛兵在城牆通道上大步巡邏,透過一個個石像鬼間的縫隙,向外窺探駐紮城畔的大軍。
營火炊煙袅袅,晨空霧氣迷蒙,三千戰士坐在自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