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是她的主君,好奇怪的感覺啊。
想當初在卡林灣,她敦矚他要“發号施令”,如今他果然照辦。
“我去看看父親,”她唐突地說,“艾德慕,跟我一起來吧。
”
“戴斯蒙正在訓練新募的弓箭手,我得去講兩句。
晚些時候再去看他。
”
晚些時候說不定他就不在人世了,凱特琳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弟弟甯可上戰場,也不願進病房。
垂危父親的病房位于主堡,穿越神木林是最佳捷徑。
神木林裡長滿青草、野花、榆樹和紅木,濃密的葉片依然貪戀着枝幹,對兩周前白鴉帶來的消息渾然不覺。
秋季已至,樞機會雖已宣布,但諸神似乎還不願把這個消息告訴清風和密林,為此凱特琳深覺感激。
秋天,是個讓人懼怕的季節,隻因凜冬的陰影徘徊在前。
一個人,無論睿智還是驽鈍,都無法判斷這次秋收會不會是今生最後的農獲。
城堡頂層的房間裡,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卧病在床,床位朝東,騰石河和紅叉河彙流處盡收眼底。
凱特琳進來時,他正在熟睡,須發皆白,色澤竟和羽毛床褥無異,那曾經魁偉的身軀,如今已被逐漸擴散的死亡之氣消磨得又瘦又小。
床邊,靜坐着她的叔叔黑魚,他依然穿戴鎖甲,一身風塵仆仆的鬥篷,長靴蒙塵,滿是幹泥。
“叔叔,你回來了,羅柏知道嗎?”布林登·徒利爵士掌管着羅柏的偵察部隊,等于是他的耳目。
“還沒有。
我一進馬廄,聽他們說國王正在主持朝政,就直接過來了。
我想我的消息應該私下報告給陛下。
”黑魚一頭灰發,身形瘦長,動作精準,他刮得幹淨的臉上滿是皺紋和風傷。
“他情形如何?”他問,她知道他問的不是羅柏。
“還是老樣子。
學士給他喝夢酒和罂粟花奶止痛,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
他吃得太少,似乎一天天虛弱下去了。
”
“說過話沒?”
“有……可越來越沒條理。
他常說起自己的悔恨,說起沒完成的任務,還有過世很久的人和陳年往事。
有時候他連季節都分辨不清,甚至把我當成我母親。
”
“他一直想念她。
”布林登爵士答道,“你和你母親很像,從顴骨就看得出,這下巴……”
“你記得比我清楚,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拂開一小撮垂落父親臉龐的華發。
“每次我出城,都不知道回來時他是不是還活着。
”雖然父親當年和弟弟争執不下,但兩人的感情依然十分緊密。
“好在你們和好了。
”
他們靜坐半晌,最後凱特琳擡起頭:“你有消息告訴羅柏?”霍斯特公爵呻·吟一聲,翻過身去,彷佛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布林登站起來,“到外面說吧,别吵醒了他。
”
她随他走上石制陽台,陽台呈三角造型,好似巨艦船首。
叔叔朝天空瞄了一眼,皺眉道:“連白天都看得見,我的人喚它作‘紅信使’……可它帶來的,到底是什麼信息呢?”
凱特琳擡眼望去,彗星淡紅的軌迹劃過蔚藍的天空,彷佛天神臉上的一記悠長的抓痕。
“大瓊恩對羅柏說,這是舊神為奈德展開的複仇火旗;艾德慕則認為那是奔流城勝利的預兆——他看到一條長尾巴的魚,藍底透紅,正是徒利家的徽章。
”她歎口氣。
“我真希望自己也像他那般有信心。
绯紅,可是蘭尼斯特的色彩啊。
”
“那東西既不是绯紅,”布林登爵士道,“也不是徒利家河泥的的褐紅,而是血紅。
孩子,那是橫跨天際的一抹血迹。
”
“我們的還是敵人的?”
“打仗哪有單方面流血的呢?”叔叔搖搖頭,“神眼湖周圍的河間地成了一片火海,四處血流成河。
眼下戰事南延至黑水河,往北則越過三叉戟河,幾乎就要波及到孿河城。
馬柯·派柏和卡列爾·凡斯小勝了幾仗,南境的貴族貝裡·唐德利恩則專心對付掠奪者,不斷偷襲泰溫大人派出的劫掠隊,攻擊後便閃電般地躲進森林。
據報勃頓·克雷赫爵士大肆吹噓殺死了唐德利恩,結果沒多久他的隊伍就被貝裡大人騙進陷阱,最後全軍覆沒。
”
“奈德帶去君臨的衛士中有一些就跟着這個貝裡大人,”凱特琳想起來,“願諸神眷顧他們。
”
“倘若傳聞屬實,這個唐德利恩和跟随他的紅袍僧挺機靈,尚足以照顧自己。
”叔叔說:“你父親麾下的諸侯可就凄慘了,羅柏實在不該放他們離開。
他們四處分居,各自為戰,真是荒唐啊,凱特,荒唐透頂。
傑諾斯·布雷肯為保衛燒成廢墟的家堡,身負重傷,他的外甥亨德利戰死沙場。
泰陀斯·布萊伍德雖将蘭尼斯特軍逐出自己的領地,卻被敵軍帶走了所有牲畜和糧草,隻留給他鴉樹空城和一片焦土。
戴瑞家的部隊起初進展順利,輕易奪回了他們的城堡,可不到半月,格雷果·克裡岡便率兵攻至,把守軍殺個一幹二淨,連他們的領主也不放過。
”
凱特琳聽了大驚失色,“戴瑞還是個孩子啊!”
“是啊,而且是戴瑞家最後的傳人。
用那孩子原本可換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