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山姆找到的古老地圖,這裡叫白樹村,但在瓊恩眼中,此地實在算不上什麼村莊:四棟單以石塊砌成,沒刷砂漿的單房屋子,業已倒塌,環繞着空空的羊圈和一口井。
房舍的屋頂鋪着草皮,窗戶則用破爛的毛皮遮蓋。
房屋上方有一棵高大畸形的魚梁木,暗紅的葉子,蒼白的枝幹。
這是瓊恩·雪諾畢生所見最大的一棵樹,樹幹寬近八尺,枝葉繁茂擴張,将整個村落都籠罩于下。
但真正令他不安的并非樹的體積,而是樹上那張臉……尤其是那張嘴。
那并非一條簡單的橫向切割,而是一個鋸齒狀的空洞,大小足以吞下一隻羊。
但灰燼裡的東西不是羊骨,不是羊的頭顱。
“一棵古樹。
”莫爾蒙坐在馬上,皺緊眉頭。
“古樹!”他的烏鴉站在他肩膀上出聲贊同,“古樹,古樹,古樹!”
“它蘊涵着力量。
”這股力量連瓊恩都能感覺到。
一身黑甲的索倫·斯莫伍德在樹幹旁下馬,“瞧瞧這張臉,難怪當初人類剛到維斯特洛時見了會懼怕,連我都想操起斧頭把這鬼東西砍掉。
”
瓊恩道:“我的父親大人相信面對心樹,任何人都無法欺瞞,因為舊神在此無所不知。
”
“我父親也這麼堅信。
”熊老說,“去,把那個骷髅頭拿給我瞧瞧。
”
瓊恩聽令下馬。
他背後斜挂長爪,包着黑皮革劍鞘。
長爪是一把一手半用的長柄劍,是熊老為感謝瓊恩救他一命而特意相贈。
别人總愛笑話這是“雜種拿的雜種劍”。
劍柄專門為他重新打造,圓球用淡色白石雕成狼頭形狀。
劍刃本身則是瓦雷利亞鋼,古老、輕盈且銳利。
他蹲下來,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探進樹口。
樹洞内滿是幹涸的紅色樹汁,被火燒得焦黑。
他在骷髅頭下又看到另一個比較小的頭骨,下巴開裂,半掩于灰燼和碎骨中。
他将頭骨拿給莫爾蒙,熊老雙手舉起,望進骷髅空洞的眼窩。
“野人會燒掉他們的死者,這事我們早就知道。
唉,隻可惜以前還有人迹可尋的時候,沒有問問他們為何這麼做。
”
瓊恩·雪諾想起屍鬼死而複生,蒼白的死人臉上一雙藍眼閃閃發亮。
他很清楚野人為何燒掉死者,瓊恩心照不宣地想。
“若是骨頭會說話就好了,”熊老咕哝,“這家夥可以告訴咱們不少事:他怎麼死的?誰燒了他?為什麼要燒?野人都跑哪裡去了?”他歎口氣,“傳說森林之子能和死者交談,可惜我不能。
”他把骷髅頭擲回樹洞,揚起一陣灰燼。
“給我仔細搜尋這幾間房屋。
‘巨人’,你上樹看看。
把獵犬帶過來,或許這次留下的蹤迹比較新鮮。
”但他的口氣對後者卻頗不以為然。
每間屋子都派出兩人搜查,以免有所遺漏。
瓊恩和消沉的艾迪森·托勒特配在一組,他是個滿頭灰發的侍從,瘦得像根長槍,大夥兒都叫他“憂郁的艾迪”。
“死人會走路還不夠可怕?”他們一邊穿過村莊,他一邊對瓊恩說,“這會兒熊老竟還要他們講話?我敢擔保,他們說不出什麼好話。
再說了,誰知道骨頭會不會撒謊?為什麼人死了就會變誠實變聰明呢?我看死人八成挺無聊,一肚子牢騷——嫌泥地太冷啦,我的墓碑應該要大一點啦,為什麼他身上長的蟲比我多啦……”
瓊恩得彎身才能走進低矮的門檻,屋内是紮實的泥地,沒有任何家具,也無居住痕迹,隻是屋頂排煙口下有少許炭灰。
“真不是個住人的地方,”他說。
“我出生的房子就跟這差不多,”憂郁的艾迪表示,“那還算黃金歲月咧,之後就開始過苦日子了。
”艾迪看着屋角的幹稻草堆,渴望地說,“給我全凱岩城的金子,也不比在床上睡一覺。
”
“你說,這是床?”
“比泥地軟,頭上又有屋頂,當然是床。
”憂郁的艾迪嗅了嗅,“我聞到大便的味道。
”
味道很淡,“應該幹掉很久了,”瓊恩說。
屋子似乎空棄了一段時間,他跪下來,伸手撥弄稻草堆,看看下面是否有所隐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