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小喬的小小鳥幹嘛從樓梯上飛下來啊?”見她不答,他便用力搖她。
“你上哪兒去了?”
“神-神-神木林,大人,”她不敢撒謊,“我去為我父親祈……祈禱,還……還為國王陛下祈禱,祈禱他平安無恙。
”
“你以為我喝醉了,就會相信這種話?”他放開她的手,站在原地輕微搖晃,燒傷的恐怖面容印上了明暗相間的條紋。
“我看你也差不多是個女人了……臉、奶子,人也長高了,簡直……唉,可你還是小笨鳥一隻,對不?成天就隻會唱他們教你的那些曲子……怎麼不唱首給我聽啊?唱啊,唱給我聽,就唱那些騎士和淑女的歌。
你最喜歡騎士,對不?”
她被他吓壞了,“大人,我隻喜歡真-真正的騎士。
”
“真正的騎士!”他語帶譏諷,“我不是騎士,也不是什麼大人,我打了你,你才記得我的吧?”克裡岡晃了晃,險些跌倒。
“老天,”他咒道,“喝太多酒了。
小小鳥,你喜不喜歡喝酒啊?真正來勁的酒喲?男人隻要一瓶酸酸的紅酒,如血一般暗紅的酒,就足夠啦,哦,或許再來個女人。
”他搖頭大笑,“瞧我醉得像條狗似的,真該死。
來吧,小小鳥,該回籠子了。
讓我帶你回去,代陛下确保你的安全。
”獵狗推了她一把,動作卻意外地溫柔,然後跟在她身後下了樓梯。
走到樓梯底部,他已複歸靜默,彷佛全然忘記了她的存在。
快到梅葛樓時,她警覺地意識到把守吊橋的鐵衛換成了柏洛斯·布勞恩爵士。
他戴着純白高盔,聽見他們的腳步,便僵硬地轉過來。
珊莎連忙避開他的視線。
柏洛斯爵士是禦林鐵衛裡最可怕的一位,人長得醜,脾氣又火爆,天生雙下巴,永遠皺着眉。
“小妹妹,這家夥沒什麼好怕。
”獵狗伸手重重按住她肩頭,“癞蝦蟆上畫斑紋,照舊不是真老虎。
”
柏洛斯爵士揭起面罩,“爵士,您上哪——”
“操你個爵士,柏洛斯。
當騎士的是你不是我,我隻是國王的狗,記得吧?”
“陛下剛才就在找他的狗。
”
“他的狗喝酒去了。
今晚輪到你保護他,‘爵士先生’。
你和我的其他‘弟兄’。
”
柏洛斯爵士轉向珊莎,“小姐,這麼晚了,您為何不在房裡?”
“我到神木林去為陛下祈禱平安。
”這次的謊言說得比較圓潤,差不多就像真話。
“外面吵成這樣,你還指望她睡得着?”克裡岡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城門口來了群笨蛋,”柏洛斯爵士确認,“有人管不住舌頭,把為提瑞克準備婚宴的事傳了出去,于是那幫人渣便覺得自己也該出席宴會。
陛下率兵出擊,把他們趕跑了。
”
“勇敢的小子,”克裡岡努努嘴。
等他碰上我哥哥,再來看看他有多勇敢吧,珊莎心想。
獵狗護送她走過吊橋,登上螺旋梯,途中她道:“你為什麼聽任别人叫你是狗,卻偏不肯讓人稱呼你為騎士?”
“因為與騎士相比,我甯可作狗。
我爺爺是凱岩城的馴獸長,有一個秋天,泰陀斯大人碰上一頭正追逐獵物的母獅。
那母獅也不管他媽的自己是蘭尼斯特家的标志,一口咬死了他的坐騎,差點把大人自己也吞了。
幸虧我爺爺帶着獵狗趕到,死了三條狗才把它趕跑,我爺爺還因此少了一條腿。
蘭尼斯特賞給他一塊領地、一座塔堡,并收他兒子為侍從。
我家的三黑狗旗正是代表被獅子咬死的那三條狗,背景則是秋天的黃草顔色。
獵狗會為人而死,卻絕不會騙人,而且,它一定自始至終正眼看人。
”他托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指頭把她夾得生痛。
“這些事,小小鳥可做不到,對不?你看,我終究還是沒有聽到你的歌。
”
“我……我會唱一首佛羅理安和瓊琪的歌。
”
“佛羅理安和瓊琪?一個是蠢才,一個是婊子,饒了我吧。
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你唱歌給我聽,管你願不願意。
”
“我會很樂意為您獻唱。
”
桑铎·克裡岡嗤之以鼻,“瞧瞧你,長得雖漂亮,卻根本不會說謊。
你知道,狗是可以嗅出謊話的。
你好好瞧瞧這地方,再聞個仔細,他們全都是騙子……而且每一個都比你高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