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地點乃是一片點綴着灰白蘑菇和新伐樹樁的青綠草地。
“我們來得最早,夫人,”當他們騎行到樹樁之間,孤立于兩軍當中時,哈裡斯·莫蘭評論道。
史塔克家族的冰原狼旗幟在他緊握的長槍頂端飛舞雀躍。
從這裡,凱特琳望不到大海,但她清楚地感覺到大海的存在。
晨風中彌漫着濁重的海鹽味,從東方不絕而來。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部下把樹木砍倒以搭建攻城塔和投石機。
十幾年一個輪回,凱特琳不禁思量這片樹林究竟長了多高,不知奈德南下解風息堡之圍時是否也在此觀望。
那天,他赢得了一次偉大的勝利,一場不流血的勝利。
但願諸神保佑,我也能獲得同樣的成功,凱特琳默默地禱告。
她手下的人都以為她瘋了。
“這場戰争和我們無關,夫人,”文德爾·曼德勒說。
“我更明白,國王陛下不希望自己的母親去親身冒險。
”
“我們一直在冒險,”她告訴他,或許語氣尖刻了些。
“你以為我想來這裡嗎,爵士?”我屬于奔流城垂死的老父,我屬于臨冬城幼弱的兒子。
“羅柏既然派我到南方來為他發言,那我就要實實在在地負起發言的責任。
”凱特琳深知,要在兩弟兄間打造和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為了王國的未來,她必須一試。
越過細雨浸染的田野和多石崎岖的山岡,她遙遙望見巨大的風息堡屹立于蒼天,完全遮蔽了其後的汪洋。
在那些淺灰色的巨石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公爵的軍隊看起來如此渺小和無助,活像舉着旗幟的老鼠。
歌謠相傳,風息堡乃是古代第一位風暴國王杜倫所建,他赢得了美麗的依妮的愛情,而她是海神和風之女神愛的結晶。
在他們新婚之夜,依妮将她的貞潔獻給了一位凡人,從此便須像凡人一樣承受生老病死。
她的雙親對女兒的決定悲憤無比,将怒火發洩于杜倫的城郭。
他們招來狂風和巨浪。
那一夜,他的朋友、兄弟和婚宴賓客統統被卷走,要麼砸死在城牆,要麼淹沒于汪洋,隻有依妮用她的雙臂勇敢地護衛着杜倫,保護他免遭傷害。
最後,天亮了,風暴終于停息,這時杜倫向神靈們宣戰,他發誓要重建城堡。
他的城堡重建了五次,一次比一次高大,一次比一次堅固,但當那呼嘯的狂風和滔天的巨浪從破船灣中咆哮而出時,城牆都被一一粉碎。
他的封臣紛紛懇求他遷到内地築城;他的牧師告訴他為了安撫神靈的怒氣應把依妮歸還于大海;甚至他的屬民百姓也請求他别再鬥争。
杜倫通通置之不理。
他終于建成了第七座城堡,最雄偉的城堡。
傳說中這座城堡乃是由森林之子幫助修建,巨石中充溢着他們的魔法;另一種說法是城堡的築法得自于一位小男孩之口——這個孩子就是日後的築城者布蘭登。
不過無論故事的說法怎樣,結局總是相同:盡管憤怒的神靈一次又一次将風暴投擲到那第七座城堡,它依舊巍然聳立,被神憎恨的杜倫和美麗的依妮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他們終歸塵土。
神靈沒有寬恕他,千鈞的狂風依舊時時從狹海吹來。
風息堡日複一日地承受着風暴,幾個紀元幾十個世紀轉瞬而過,而這城堡紋絲不動。
它那偉岸的外牆足足有百尺之高,其上既無箭孔亦無暗門,巨石之間鑲嵌精巧,處處渾圓一體,彎曲平滑,無角無縫,風雨難侵。
外牆最窄的地方據說是四十尺厚,而臨海一面将近有八十尺,城牆由内外兩層巨石夾着中間的沙礫和碎石。
在這偉岸的城牆之内,不論廚房、馬廄還是庭院都不會受到一絲一毫風暴和波濤的影響。
至于塔樓,這座城隻有獨一無二的一座,一座巨型的鐘鼓樓。
它臨海的一面無有窗戶,整個塔把風息堡的谷倉、兵營、宴會廳以及貴族居所都裝在裡面,令人驚歎于它的龐大。
厚實的城垛環繞着它的頂部,遠遠看去,猶如一隻擎天巨臂上張開的無數手指。
“夫人,”哈爾·莫蘭喊道。
在城堡下那整齊而渺小的營壘外出現了兩個騎手,他們緩步而來。
“那應該是史坦尼斯國王。
”
“不錯。
”凱特琳打量着他們。
那肯定是史坦尼斯,不過旗号卻不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徽章。
那是嫩黃,而非藍禮營中的金黃,尤其是上面的圖案,似乎是紅的,凱特琳看不清它的形狀。
藍禮鐵定會最後到來。
她動身前他便告知她:他要等老哥出發後才會上馬,因為早到的将等待晚到的,而他藍禮決不當那個等待者。
這是國王之間玩的又一種遊戲,她告訴自己。
好在她自己不是國王,所以她可以擺脫這些遊戲。
而對于等待,凱特琳早已習以為常。
直等他走近,她才看清史坦尼斯戴着一頂赤金的王冠,邊緣刻意弄成火焰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