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鬧鬼,真的哦。
”熱派正在揉面包,從手掌到胳膊肘沾滿面粉。
“昨晚皮雅在儲藏室裡碰到東西了。
”
艾莉亞罵了句粗話。
皮雅常在儲藏室裡見東西。
通常是男人。
“可不可以給我個果醬派?”她問,“你烤了整整一盤嘛。
”
“我需要一整盤。
亞摩利爵士就好這口。
”
她恨亞摩利爵士,“那我們在上面啐口水。
”
熱派緊張地東張西望。
廚房裡滿是陰影和回音,其他廚子和下人都在爐子上方巨穴般的閣樓裡睡覺。
“他會發現的!”
“才不會,”艾莉亞說,“口水又吃不出來。
”
“他要是吃出來,挨鞭子的是我。
”熱派停止揉面。
“你甚至不該待在這兒。
現在是深夜呢。
”
沒錯,但艾莉亞才不在乎。
即使在漆黑的深夜,廚房也不會停止工作,總有人值班:揉面團制作面包,拿長木勺攪湯,或者殺豬來準備亞摩利爵士的早餐培根。
今晚輪到熱派。
“如果‘粉紅眼’醒來發現你不在——”熱派說。
“粉紅眼不會醒啦,”他的真名是梅布爾,但人人都叫他“粉紅眼”,因為他眼睛老是黏呼呼的,“睡下去跟死豬一樣。
”他一早起來就拿麥酒配早餐,晚飯後便醉醺醺地睡去,連夢中流淌的唾沫都是酒的顔色。
艾莉亞隻需等到他打呼噜,便可赤腳悄悄爬上仆人用的樓梯,發出的聲響就像老鼠。
她已經成了老鼠,大小蠟燭都不用。
西利歐曾告訴她,黑暗可以為友,他說得對,月光和星光便已足夠。
“我打賭,我們能逃跑,我跑了粉紅眼也不知道,”她告訴熱派。
“我才不要逃呢,在這兒多好,比荒山野林的強多了。
我不想吃蟲子。
來,幫我撒點面粉到闆子上。
”
艾莉亞豎起耳朵,“那是什麼?”
“什麼?我沒——”
“用你的耳朵聽,不是用嘴巴。
那是戰号,吹了兩下,你沒聽見嗎?還有閘門拉鐵鍊的聲音,不是有人要出去,就是有人要進來。
想不想去看看?”自那天早上泰溫公爵率軍出發後,赫倫堡的城門還沒開過呢。
“我在做早餐面包,”熱派抱怨。
“而—而且我跟你說了,我讨厭黑暗。
”
“那我一個人去看,待會兒再告訴你。
給我一個果醬派行不行?”
“不行。
”
她還是偷了一個,邊走邊吃。
派皮又薄又脆,其中塞滿碎果仁、水果和奶酪,剛剛出爐,還是熱的。
偷吃亞摩利爵士的果醬派讓艾莉亞覺得自己很英勇。
光着一雙腳,穩健又輕巧,她輕聲唱道,我是鬼魂在赫倫堡。
号角将沉睡中的城堡喚醒,大家紛紛走到院子來看個究竟,艾莉亞混在人群中。
一列牛車隆隆作響駛進閘門,搶來的财物,她一看就知道。
護衛車隊的騎手們嘀咕着怪異的語言,甲胄在月光下閃着淡淡的光,她看到兩匹黑白條紋的馬。
是血戲班。
艾莉亞往陰影裡縮了縮。
牛車運進一頭關在籠子裡的大黑熊,其他車裡則載滿銀器、武器、盾牌、一袋袋面粉、一窩窩尖叫的豬,以及骨瘦如柴的狗和雞。
艾莉亞正計算自己有多久沒吃過烤豬肉,這時俘虜們走了進來。
他高傲地昂着頭,從舉止和衣着看來,一定是位領主。
她看到他破碎的紅外衣下閃亮的鎖甲,還以為是蘭尼斯特家的人,但當他經過火炬旁,她發現他的紋章是銀色的拳套,不是獅子。
他手腕被綁得緊緊的,腳踝的繩子更将他和身後的人連在一起,繩子互相銜接:整個隊列隻能以一緻的步伐搖晃着緩緩挪動。
許多人受了傷,但隻要誰停下來,騎手便會跑上來抽一鞭,驅趕他繼續前進。
她想數數總共有多少俘虜,但數到五十就亂了套,隻知道總數至少是這個數的兩倍。
他們衣服上沾泥帶血,映着火炬的光,令人很難分辨紋章印記,但一瞥之下,她還是認出了一部分:雙塔,日芒,剝皮人,戰斧……戰斧是賽文家,黑底日芒是卡史塔克。
他們是北方人,父親的部下,羅柏的部下。
她不願去想這代表什麼意義。
血戲班的成員一一下馬。
馬房小弟揉揉睡眼,從稻草堆裡爬出來,照料他們累得半死的坐騎。
有人大喊着要酒。
吵鬧聲驚醒了亞摩利·洛奇爵士,他來到院子上方拱頂的樓台,左右各有一人執火炬侍候。
山羊頭盔的瓦格·赫特在下面勒住缰繩。
“代理城主大人,”傭兵打聲招呼。
他的聲音渾濁不清,好像舌頭太大,嘴裡放不下似的。
“怎麼回事,赫特?”亞摩利爵士皺眉問。
“抓到俘虜。
如斯·波頓想過河,但我們勇士船把他的先頭部隊打了個七零八落。
殺死好多,可是波頓跑了。
這是他們的先鋒官,葛洛佛,後面那個是伊尼斯·佛雷爵士。
”(注:譯者在這裡用了個别别字,擅作主張修改了過來,請口齒不清地讀赫特的話:-D)
亞摩利爵士用那雙小豬眼瞪着下方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