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派珀來到我們的住處時,我并沒有睡着,但眼睛仍然沒有睜開。
一個夢境或幻象在幾分鐘之前喚醒了我,我正全神貫注在它上面,雙眼緊閉,試圖延長半睡眠的狀态,想借此搞清楚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當鑰匙在門鎖裡面轉動時,我聽到吉普從床上跳起來,然後挪到我和門之間。
“别緊張,”派珀說,“我來這兒不是為了傷害她。
”
“别出聲,”吉普低聲說,“她在晚上睡眠不多,通常隻有在早上才能睡會兒。
”
“如果你整夜都在守護着她,那麼你睡了多久?”派珀問道。
他降低了嗓音,但是我能想象得到他眉毛揚起的神情。
“請不要吵醒她。
”
“實際上,我是想來看你的。
”
“總有第一次。
”吉普喃喃道。
我聽到他們從我的床邊離開,鼓起勇氣半眯着眼偷瞥了一眼,他們站在窗戶旁邊,背對着我。
窗外,火山口周圍環繞的岩壁阻擋了視線,以至于無法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陽,但黎明的曙光已經彌漫着紅暈。
吉普俯瞰着窗戶欄杆下面倚牆而立的士兵。
“我猜他睡得也不夠。
”
“你甯可碰碰運氣?”
“我不知道,”吉普平靜地回答,“老實說,對于樓上你的夥伴們準備抓住我們的想法,我并不感興趣。
”他向下瞥了一眼派珀腰間排列整齊的匕首,“但是在我們到這兒之前,卡絲和我已經被關了足夠長的時間。
不管在這兒還是其他地方,我們都不想再被關起來了。
”
“你不知道自己在水缸裡待了多久。
”派珀指出。
“沒錯。
想象一下,如果我發現自己隻在裡面待了二十分鐘會怎樣?還是挺尴尬的,畢竟我已經發了這麼多牢騷。
”
派珀和他一起笑起來,但很快就收斂了笑容。
“樓上我的夥伴們,議院的那些人,我認為你不夠關心他們。
”
“我也在想,有很多次,當你和他們請教卡絲時,我被留在這裡,孤零零一個人。
”
“我沒有試圖低估你的重要性,”派珀說道,“你是我們發現的唯一一個曾被關在水缸的人。
我們都想知道那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我還是要向你保證,我認為你沒有任何危險。
”
“或許你認為沒危險。
但是我猜想,在大陸上有一些阿爾法人,非常渴望和我重逢。
”
“你甯願待在這裡,被守衛看着?”
“你說得好像我們可以選擇一樣。
”
“你當然可以選擇。
”派珀摸向他的腰帶,我想他要去拿匕首了,差點翻身坐起來,但我接下來看到,他遞給吉普一把鑰匙。
吉普轉身看了我一眼,我趕忙又閉上眼睛。
“不,”派珀說道,“你很清楚,她對我來說太有價值了,不可能讓她離開。
但是你沒有理由一直呆在這裡。
”
“你讓我離開的理由是完全無私的,是嗎?不是為了将我扔到一旁,然後把卡絲據為己有,對嗎?”
“如果我需要除掉你的話,你現在早就死了。
”
“所以,這樣做跟你對她感覺如何沒有半點關系?”
派珀漠不關心地說:“一小時之内有一艘船将要離開,上面給你留了位置。
無論你認為我的動機是什麼,都無關緊要。
”
“是的,”吉普平靜地說,“這無關緊要。
你真的認為,無論如何我都會離開?或者,她會因你讓我離開而感激你?”
“不見得。
”
我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再次窺視着他們。
派珀已轉身從吉普身旁走開,再次面對着窗戶。
窗外,在火山口的邊緣上空,一群大雁在逐漸變亮的天空中排成V形飛過。
“你曾經見過小鳥的孵化嗎?”随着大雁的鳴聲越來越遠,派珀問。
我能夠聽出吉普聲音中的失落感。
“當然,這是我唯一記得的一件事。
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孿生妹妹,隻不過是關于看鳥的鮮活記憶。
”
“如果你在母鳥孵化之前拿走一顆蛋,當這顆蛋中的小鳥出生之後,它将會依戀它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并跟随在它身邊,就像依戀它的媽媽一樣。
當我們還是小孩子時,有一隻小鴨子是我的孿生妹妹看着它孵化的。
在那以後,無論她到哪兒,小鴨子都跟着她。
”
“所以,在你說的這個小寓言裡,我就是那隻小鴨子?在水缸裡被孵化出來,然後盲目地跟着卡絲走南闖北?”
派珀迎上吉普炯炯的目光,神色中毫無歉意。
“沒錯,我認為這可能是部分原因。
但是我不能斷定這是不是壞事。
”
“對你來說不是。
你已經利用我揭穿了她的身份,通過算計我來曝光她的孿生哥哥是誰。
”
“你說得對。
我一直在試探你,而你的一切反應都如我所料。
但是我不清楚,這是否就意味着你失敗了。
”
“現在,你又來試探我了。
”吉普回頭看着派珀放在厚石闆窗台上的鑰匙,“有什麼新發現嗎?”
“沒有。
”派珀重新拿起鑰匙,把它扔回口袋裡,“我認為你不會離開,盡管我希望你這麼做。
我還不能确定你是否是個累贅。
我的意思是,對她而言。
”
“當然,”吉普翻了翻白眼,“你的理由完全大公無私。
”
“當然不是,你覺得我為什麼給你們安排單獨的床位?”派珀挖苦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