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響起了火車開過來的聲音。
因為是在夜晚,那響聲持續了好長時間,加之距鐵路很近,火車通過的時候,在房間裡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火車停到站台上了,車頭正噴出蒸汽,車站工作人員不停地呼叫着線路的名字。
結城坐在藤椅上,耳朵聽着這些聲音,身子還是一動不動,眼睛仍舊朝向對面漆黑的懸崖,隻有聽覺仿佛在接收河水發出的聲響。
開車鈴很快就響了。
火車起動,聲音越來越大。
昭子此刻正坐在那列火車上。
方才,昭子也顧不上女招待就在眼前了,連哭帶喊地大叫了一通,好不容易拿起旅行皮箱出去了。
當時,結城腦海裡考慮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火車在鐵軌上發出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由于行駛在山谷裡,那聲音很久還沒有完全消逝,因為旅館這一帶實在寂靜得很。
結城始終沒挪動地方,一直吸着煙,連煙灰落到胸前都沒有發覺。
他還從來沒有這麼孤獨寂寞過。
結城突然離開藤椅站起身來,脫去旅館的棉袍,換上自己的西服,外面套上大衣,一個人走出房間。
他從樓梯上叮叮咚咚地走到下面,旅館的人臉上現出吃驚的神色:“啊呀!這位客人,您也回去嗎?”
結城微微地笑着說:“不,我是去散步。
請把鞋拿出來。
”
女招待員慌忙從鞋箱裡找出皮鞋。
旅館的人都知道,昭子是哭哭啼啼從這兒走出去的。
他們都暗地裡頗感興趣地觀察着結城的表情。
結城明白這些人的心理,默默地穿好鞋,便從門口走了出去。
“您出去啦!”夥計在身後招呼了一聲。
旅館前面是一條斜坡路。
結城順路朝下坡方向走去。
一家挨一家的旅館幾乎都關上了玻璃窗,路上看不到任何客人的身影。
結城走完坡路,來到鐵路的道口。
朝左右看了看,鐵路的遠處一片漆黑,隻有附近車站的月台上,閃着孤寂的燈光。
結城越過鐵路,走上另一條路。
這條路有一段貼近鐵路線,但很快就分開了。
眼前隻有昏暗的農田,以及聳立在遠處的漆黑的山巒。
山腳下,閃爍着孤零零的農家燈火。
路上杳無人迹,左側有一條奔騰咆哮的河流。
夜風砭人肌骨。
結城豎起衣領,把兩手插進大衣口袋裡,一直沒有拿出來。
河水的聲音一直震蕩着耳膜。
結城任憑着兩條腿在那條路上向前邁動,離旅館越來越遠。
正前方向,兩旁的山嶺步步逼近,腳下的道路漸漸隐沒在漆黑的盡頭。
路旁有一家農舍,窗子上映着昏暗的燈光。
屋外好像立着一個人影,似乎正在沖着他觀望。
結城向那裡走過去,問道:“這條路是往哪兒去的呀?”
被問的大約是位老人,喉嚨裡發出吃驚的聲音:“啊,這條路一直往前走,通到身延山。
”
“噢。
”結城剛要離去,猛然想起來問道,“那邊有梨樹園嗎?”
“梨樹園……”聽到問話的老人聲音稍頓了一下,答道,“那可是不少。
這前面的山根底下,全都是梨樹園哪。
”
老人在昏暗中指着黑咕隆咚的山腳的方位。
“謝謝!”結城眼睛盯着那座山,朝前走去。
夜幕下隻有他的隻身孤影。
一團漆黑的山腳,正朝眼前逼近過來。
墨染般的夜色之中,隻有腳下這條路尚透出迷蒙可辨的白顔色。
此時,結城的臉已經失去了常态。
結城于七點半鐘到達東京車站。
走出站口,叫住了一輛出租車,吩咐司機直接朝自己家開去。
“先生,”司機背朝結城問道,“是剛乘快車到的嗎?”
結城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