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是”。
司機又問:“那是從大阪開過來的。
先生也是從關西來的嗎?”
看來這是一位健談的司機,一路上都在和結城搭着話。
結城是從富士車站乘的火車。
他沿着自己估計的賴子回來的路線,轉回了東京。
結城呆呆地望着不斷向後移去的路燈。
三個小時之前還在眺望富士山,眼前還浮現着飄在山頂上的紅色雲朵。
由S溫泉到東海道線的路途上,能從車窗悠然地看到富士山的不同側面。
此刻映入眼簾的燈火輝煌的東京夜景,仿佛使人置身于幻境一般。
結城以前曾多次外出旅行,也曾在更長的時間裡與東京久違。
然而,盡管僅僅經曆了昨天一個夜晚,在S溫泉發生的事情卻使他産生一種充實感,仿佛在那兒逗留了很長時間,以緻眼前東京的燈火竟好像變了個樣兒。
汽車跑在本來司空見慣的路上。
在結城的眼裡,甚至連沿路的景色都有些非同往常。
“往哪邊開呀?”司機又問道。
結城把方向告訴他。
路從這裡開始爬坡了,令人眼花缭亂的燈光一掃而盡,汽車駛進一片寂靜的住宅區。
來到這裡,結城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還沒有平靜。
這在以前是絕無僅有的。
他曾經和别的女人外出旅行過更長的時間。
即便在那種時候,也從來沒有産生過如此心神不定的情況。
倘若以這種心情走進自己的家門,結城本身也覺得還不夠踏實。
他明白了,自己現在還沒有作好與賴子攤牌的準備。
看來,徑直進入家中,确實尚欠考慮。
就在這會工夫,家門臨近了。
結城突然命司機把車停下。
“是這裡嗎?”司機把車停下,往兩邊張望着。
那是别人家的住宅,長長的圍牆,一家連着一家。
“就這樣把車子朝原來的方向開回去。
”結城說。
“啊?”司機滿臉狐疑的神情。
“沒什麼,我想起了一件事。
請把車開回銀座去。
”
“現在嗎?”
“對。
”
“太可惜啦。
好不容易開到這裡……”司機一面說,一面慢慢地掉轉車頭。
“真抱歉哪。
”結城說。
“哪裡!反正回去的路上,還不知道能不能搭上乘客。
所以,對于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呢。
不過,先生您可要吃大虧啦。
”司機顯得很高興。
汽車仍按原來的道路折回去。
當重新開進繁華街道的時候,結城感到情緒上有點踏實了。
他腦子裡閃現出兩三個女人。
這幾個女人的家,無論哪處,結城都可以去住。
在這以前,即使在外面住上十天半月的,結城也心安理得。
可是,今晚到這幾個女人那兒去,他卻覺得勢必會味同嚼蠟,絕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的樂趣。
内心的空虛,似乎正無止境地蔓延開來。
在銀座的一條大街上,車子停了下來。
看看手表,時間已過九點。
結城手裡提着旅行皮箱。
結城走進一條不寬的小巷,酒吧的招牌雜亂地挂在兩廂。
小巷在深處又分作兩條,結城走上一座樓房的狹窄樓梯。
一推開門,隻見裡面煙氣騰騰,霧一般地裹着一盞電燈,幢幢黑影雜亂地搖曳着。
“哎呀,您來啦!”見是結城,女人們的聲音紛紛飛過來。
“好久沒見到您啦。
”一個女人接過結城的旅行皮箱,又幫他脫下大衣,“呀,您旅行嗎?”
結城說了一聲“是的”。
“是現在去?還是剛回來?”
“現在去。
”
結城應了一句,便朝櫃台走過去。
“啊,包廂還空着哪!”一個身穿晚會服裝的女人說。
但結城卻一聲不吭地坐到了吧台前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