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說是在鼓勵比格斯,還不如說是在鼓勵他自己。
“至于畢業之後,鬼才知道我會漂泊到到什麼地方。
我反正不會讓他們把我征召到星系艦隊去的。
你要好好保重。
你……你将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們不需要握手,深厚的友誼好久以來就使他們相互間不拘這類禮節了。
“那麼,再見了,盧克,”比格斯簡短地說。
他轉過身,重新走進了工廠。
盧克目送着他消失在廠門後面。
此刻,他的思緒就象塔圖因的自然沙暴一樣紛擾迷亂。
塔圖因星球的表面有無數奇特的自然景象。
比如,在荒漠的沙浪沖刷方山峭壁的地方,經常升起一種神秘的霧霭。
熱氣騰騰的沙漠上出現霧霭,就象冰川上長出了仙人掌。
氣象學家和地質學家們對它的起源提出了各種難以置信的理論,衆說紛纭,争論不休。
例如有的理論說,沙漠底下的沙石岩脈裡存儲着水分。
由于某種不可理解的化學反應,水分随着地表溫度的下降而上升,冒出地面形成霧藹。
當雙恒星升起之後,水分又沉降到地下。
不管理論上如何解釋,塔圖因沙漠上的霧霭卻是個活生生的事實……
然而,無論是神秘的霧霭,還是沙漠上夜行動物的嗚咽,都沒有使阿圖-迪圖感到不安。
他沿着溝壑的石壁小心地向上爬行,搜尋着一條通往方山山頂的捷徑。
他那寬大而略呈方形的爪墊在夜光下咔嚓咔嚓地向前移動着,腳下的黃沙慢慢變成了礫石。
突然,他收住了腳步。
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不是岩石互撞的聲音,而是金屬撞擊到岩石上的聲音。
不過,隻響了一下。
他立刻又開始慢饅地攀登起來。
在溝壑之上,一塊卵石從石壁上松脫下來。
那個不小心踩松卵石的小小身影立刻象老鼠一樣膽怯地縮回到陰影中。
在離石壁一米遠的地方,從褐色鬥篷交疊的褶層下露出兩個白熱光點。
隻是在毫無防備的機器人被擊中之後,才顯示出嗚嗚作響的射束的存在。
在射束的照射下,阿圖-迪圖身上發出一種可怕的瑩光。
他以電子方式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在緻人癱瘓的射束作用下。
阿圖三條腿的支持機構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身體正面的燈光奇怪地忽明忽滅。
三個醜陋的似人非人的東西從藏身的巨石後面跑出來,姿态與其說象人,不如說象齧齒動物。
他們的個子并不比阿圖裝置高多少。
看到能量射束一下子把機器人擊倒在地,他們将他們的奇特武器收了起來。
然而,他們是些天生的膽小鬼,雖然機器人癱倒在地,他們在向他走近時仍然小心翼翼、提心吊膽。
他們的鬥篷布滿了厚厚的沙塵。
在察看俘虜時,他們那病态的紅中帶黃的瞳孔象貓眼一樣在兜帽陰影裡發出兇光。
這些加哇用一種呱呱的喉音交談着。
他們的語言是對人類語言的一種胡亂模仿。
如果他們真象人類學家假設的那樣過去曾經是人類的活,他們也早已退化得沒有多少人味了。
又來了好幾個加哇。
他們一起協力又擡又抱,把機器人順着原路搬回到峽溝底部。
在峽溝底部停着一部“沙漠爬蟲,”其體積之龐大正好同它的主人身材之矮小形成鮮明對照。
這是一部運載車輛,多重履帶比人還高,支持着聳立地面幾十米高的車身。
它的金屬外殼由于無數沙暴的襲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麻點。
一走到“爬蟲”跟前,加哇們又叽叽呱呱地交談起來。
阿圖-迪圖雖能聽見他們說話,可一點兒也不懂。
不過,他不必為此而感到局促不安。
加哇有時故意使用一種随機應變的語言,除他們内部能相互理解外,即便語言學家也會一籌莫展,為此絕望得發瘋。
一個加哇從腰帶挂盒裡取出一個圓盤,将它貼在阿圖裝置的胸前。
他們把阿圖推着滾到一個從龐大車身的側壁伸出來的管口前,然後四散躲開。
隻聽得一聲短促的呻·吟,強大的真空吸管“呼”地一下把小個子機器人吸進了“沙漠爬蟲”的肚内,就象用麥杆吸管吸一顆豌豆那麼幹脆利落。
加哇幹完了這件事,又叽叽呱呱地吵嚷了一陣,然後象老鼠歸洞一樣急急忙忙地通過管子和梯子爬進車内。
吸管猛地将阿圖吐到一個小室裡。
這是一間牢房,裡面除了一堆堆破損的儀表器具和廢銅爛鐵之外,還關着十來個形狀大小不一的機器人。
有幾個機器人正在聚精會神地進行着電子對話,其它的機器人則漫無目的地胡亂動彈着。
但是,當阿圖打着滾摔進來時,一個聲音驚叫起來。
“阿圖-迪圖——是你呀!”激動的斯銳匹歐在近乎漆黑的角落裡呼喚着。
他走到依然癱瘓的阿圖跟前,擁抱着他——這不是機械式的擁抱、而是富有人情味的偎依。
突然,他發現了阿圖身上的小圓盤、不覺低下頭沉思地凝視着自己的胸膛——這兒也貼着一個同樣的圓盤。
潤滑不良的巨大齒輪轉動起來。
龐大的“沙漠爬蟲”吱吱嘎嘎地響着拐了個彎,然後以堅韌的耐性隆隆地駛人沙漠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