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文至此,我還沒有對人類作過殊為詳盡的論述,盡管我并非故意回避這個論題。
我之所以使用“生存機器”這個詞,部分原因是由于“動物”的範圍不包括植物,而且在某些人的心目中也不包括人類。
我所提出的一些論點應該說确實适用于一切在進化曆程中形成的生物。
如果有必要把某一物種排除在外,那肯定是因為存在某些充分的具體理由。
我們說我們這個物種是獨特的,有沒有充分理由呢?我認為是有的。
總而言之,我們人類的獨特之處,主要可以歸結為一個詞——“文化”,我是作為一個科學工作者使用這個字眼的,它并不帶有通常的那種勢利的含義。
文化的傳播有一點和遺傳相類似,即它能導緻某種形式的進化,盡管從根本上來說,這種傳播是有節制的。
喬叟(GeoffreyChaucer)[*]不能夠和一個現代英國人進行交談,盡管他們之間有大約20代英國人把他們聯結在一起,而其中每代人都能和其上一代或下一代的人交談:就像兒子同父親說話一樣,能夠彼此了解。
語言看來是通過非遺傳途徑“進化”的,而且其速率比遺傳進化快幾個數量級。
[*]喬叟(1340~1400),英國著名詩人、作家。
——譯者注
文化傳播并非人類所獨有。
據我所知,詹金斯(P.F.Jenkins)最近提供的例子最好不過地說明了人類之外的文化傳播。
新西蘭附近一些海島上栖息着一種叫黑背鷗的鳥。
它們善于歌唱。
在他進行工作的那個島上,這些鳥經常唱的歌包括大約9支曲調完全不同的歌曲。
任何一隻雄鳥隻會唱這些歌曲中的一支或少數幾支。
這些雄鳥可以按鳥語的不同被分為幾個群體。
譬如說,由8隻相互毗鄰的雄鳥組成的一個群體,它們唱的是一首可以稱為CC調的特殊歌曲。
其他鳥語群體的鳥唱的是不同的歌曲。
有時一個鳥語群體的成員都會唱的歌曲不止一首。
詹金斯對父子兩代所唱的歌曲進行了比較之後,發現歌的曲式是不遺傳的。
年輕的雄鳥往往能夠通過模仿将鄰近地盤的小鳥的歌曲學過來。
這種情況和我們人類學習語言一樣,詹金斯在那兒的大部分時間裡,島上的歌曲有固定的幾首,它們構成一個“歌庫”(songpool)。
每一隻年輕的雄鳥都可以從這個歌庫裡選用一兩首作為自己演唱的歌曲。
詹金斯有時碰巧很走運,他目睹耳聞過這些小鳥是如何“發明”一首新歌的,這種新歌是由于它們模仿老歌時的差錯而形成的。
他寫道:“我通過觀察發現,新歌的産生是由于音調高低的改變、音調的重複、一些音調的省略以及其他歌曲的一些片斷的組合等各種原因……新曲調的歌是突然出現的,它在幾年之内可以穩定不變。
而且,若幹例子表明,這種新曲調的歌可以準确無誤地傳給新一代的歌手,從而形成唱相同歌曲的顯明一緻的新群體。
”詹金斯把這種新歌的起源稱做“文化突變”(culturalmutations)。
黑背鷗的歌曲确實是通過非遺傳途徑進化的。
有關鳥類和猴子的文化進化還可以舉一些其他的例子,但它們都不過是趣聞而已。
隻有我們自己的物種才能真正表明文化進化的實質。
語言僅僅是許多例子中的一個罷了。
時裝、飲食習慣、儀式和風俗、藝術和建築、工程和技術等,所有這一切在曆史的長河中不斷地在進化,其方式看起來好像是高速度的遺傳進化,但實際上卻與遺傳進化無關。
不過,和遺傳進化一樣,這種變化可能是漸進的。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現代科學事實上比古代科學優越,這是有其道理的,随着時間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流逝,我們對宇宙的認識不斷改變,而且逐步加深。
我們應當承認,目前科技不斷取得突破的局面隻能追溯到文藝複興時期,在文藝複興以前人們處在一個蒙昧的停滞不前的時期。
在這個時期裡,歐洲科學文化靜止于希臘人所達到的水平上。
但正像我們在第五章裡所看到的那樣,遺傳進化也能以存在于一種穩定狀态同另一種穩定狀态之間的那一連串的突發現象而取得進展。
經常有人提到文化進化與遺傳進化之間的相似之處,但有時過分渲染,使之帶有完全不必要的神